怀愫文

    天还没亮透, 猛然一声炸雷,下起大雨来。

    雨珠顺着瓦檐淌下来, 在天井前挂起一道雨帘。

    白准就坐在那里,目光透过水氤氤的天看向城隍庙的塔尖。

    中元节, 鬼门开, 是一年之中阴气怨气最重的时候,他想做些什么, 也只有挑在这个时候。

    霍震烨一看下雨, 怕纸扎淋雨糊坏, 满屋子找油布,想去城隍庙把纸扎都盖起来,费了这么多心血,可不能被雨浇了。

    白准瞥他一眼, 终于开口说话“庙祝会收好的。”

    霍震烨放下油布, 他也走到天井前, 蹲身顺着白准的目光看出去“你真的没事”他直觉白准有事瞒他。

    白准神色一懒,窝在竹椅中“你还是赶紧去乔家, 把喜尸体挖出来, 免得她再一间一间的敲门让人给她缝皮。”

    这可有点难办, 霍震烨踱了两步“那我也不能去敲乔家的大门,说你家花园里飞来横尸,要挖出来带走吧”

    白准抬头看这暴雨“新翻的土,经不起这样的雨。”

    霍震烨咬咬牙“行吧,反正我的脸也早就丢光了。”说着他撑伞出门, 还捎手把阿啾也带上了,走之前对白准说,“晚上咱们涮锅吃”

    这么大的雨,最适合吃涮肉,叫京菜馆子里送个铜锅来,片好的肉汤熟了沾麻酱吃。

    白准点点头“好。”

    他难得这么好说话,平时就算心里喜欢,也绝不说个好字,霍震烨笑了“那我走了,等我回来。”

    小黄雀十分不愿意出门,它是纸扎的,翅膀不能碰水,碰了水就毛就花了,朱顶更瞧不上它。

    但霍震烨把它放在肩上“绝不让雨淋着你。”

    阿啾还是不乐意,外面那么潮,水气沾在身上,它一点也不舒服,气得用喙啄霍震烨的脖子,霍震烨捂着脖子,带阿啾出门了。

    门一关上,阿秀就捧出香炉,她也不敢往天井边靠,所有的人纸人都贴着墙,就怕水气沾身。

    白准用黄纸点燃线香,往炉中一插,在纸上写下“宋瑛”两个字。

    眼看烟雾透过雨幕飘了出去,白准撑着伞出了门。

    长巷无人,家家户户都把门窗关紧,这种天气谁也不出门,白准的轮椅声被雨声遮住,他到了巷子口,招手拦了一辆黄包车。

    才刚走出长巷,长衫就已经被雨打湿,黄包车夫看他的样子“少爷,您可有人陪”

    “我要出城。”说着抛出一块银洋。

    这个天气还在外面拉车的都是家里揭不开锅的,一看白准出手阔绰,赶紧将他抬上车“那少爷,咱走了。”

    霍震烨开车去捕房,把大头叫出来“跟我走一趟。”

    开车到了乔家花园,大头看着铁门问“霍公子我们不是查阎裁缝的案子嘛,怎么开车到这里来啊”

    霍震烨拍一拍大头“等会我进去,你什么都不要说,只管听我的。”

    不带个巡捕,乔家哪可能让他搜花园。

    大头不明所以,但他十分信服霍震烨的,点头答应。

    霍震烨敲开乔家的大门,出来开门的是女佣人“你们找谁啊”

    “找你们家说话算话的。”霍震烨穿着西装,但他身后的大头一身巡捕制服,腰上还挂着警棍,女佣人看一眼,把他们请进门厅。

    没一会儿从楼上下来个很憔悴的年轻女人,她打量霍震烨和大头,轻声问“两位先生,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我们接到匿名报案,说你们院子里藏了尸体。”

    霍震烨一点没迂回,也不知是这雨下得他心烦,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他总觉得心里不安宁,想赶紧把这件事解决掉,赶紧回去。

    乔少奶奶脸都吓白了“胡说我们家里怎么会有会有”

    她连尸体两个字都说不出口。

    霍震烨扫她一眼,心中了然,喜红报仇还真是有仇才报,看来这个乔少奶奶没有参与其中,所以全家得“病”,只有她安然无恙。

    “乔少爷是不是后背烂了”

    乔少奶奶惊疑看着霍震烨,上下打量他,不光是她丈夫,连同婆婆公公,全家都染上一样的怪病。

    先是后背发痒,然后是开始皮破肉烂,流出脓水。

    偏偏还忍不住不挠,把肉都给挠烂了为了不让他动,只好把他的手绑在床柱上,西医中医都看过,就是没有一点办法。

    婆婆说是他从长三堂子里染上了梅疮脏病,可跟着婆婆公公都生了一样的怪病,全家就只有她还安好。

    “你怎么知道”

    霍震烨笑了“喜红告诉我的。”她那爪子可不吃素,他现在说起来还觉得后背一痒。

    大头不知道喜红是谁,乔少奶奶却是知道的,她白着脸后退一步,身边的丫环扶住她,她哆嗦着说“你你是阴阳先生”

    “别管我是谁,那东西不能再留在院子里了。”

    丫环拉了拉乔少奶奶“小姐,他们一家子都病得古怪,就让这人看看,要是真没有咱们也心安。”

    乔少奶奶咬牙点头,似乎做了什么决断“好。”

    霍震烨在院子转了一圈,雨水把血腥气给冲淡了,霍震烨每一步都走得很慢,连小黄雀也因为怕雨,缩在他西装里面不肯出来。

    就在霍震烨皱眉想拿个铁锹翻翻地的时候,乔少奶奶撑着雨伞出来了,她站在树荫几步之外,低声说“在树下面,我我总能看见她在树下。”

    每到天阴,她就能看见一道红色的影子,窈窕纤细的站在树下,极淡极淡,要是下雨那影子就更浓一些。

    “哪一棵树”

    乔少奶奶抖着手指了指,她一直以为是她给喜红烧了纸,所以才老是能看见她,现在想一想,可能就是因为烧过纸,所以她才没害她。

    铁锹只挖了薄薄一层湿泥,就露出里一只雪白的手。

    再一挖,又露出另一只手,两只手埋在泥里,同时做出勾爪的模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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