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几名少年冲进了莲花坞的校场,惶惶嚷道“大事不好大师兄、师兄,大事不好了”

    这几人正是方才出去捡风筝的几名师弟,魏无羡一下子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江澄道“六师弟呢怎么少了一个人”

    果然,出门时跑在最先的就是六师弟,可现在他人却不见了。

    一名少年上气不接下气道“六师弟被人抓走了”

    “抓走了”魏无羡把弓也捡了起来,拿着一件武器在手,道“谁抓的为什么要抓他”

    那少年道“不知道啊不知道为什么要抓他”

    江澄也急了“什么叫不知道为什么”

    江澄此刻的脸色难看至极,重温他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他没立刻发疯,已经是足够克制。

    血洗莲花坞那日,江厌离在眉山虞氏外祖母家,并不在莲花坞,是以她并不清楚事情发生的始末,但见江澄脸色如此难看,她预感到了什么,身子不禁轻颤。

    “阿离”

    江厌离咬了咬唇,摇摇头,面色苍白,什么话也没说。

    而金子轩并不蠢,也意识到什么,一时默然。

    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并不止江厌离夫妇,但他们都没有吭声。

    莲花坞被血洗一事,虽然是射日之征的导火索,但时至今日,杀入莲花坞的温狗已经被归来的魏无羡杀了个干干净净,整个莲花坞除了逃出来的魏无羡和江澄,谁都不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传闻魏无羡害得江家满门被灭,但共情到现在,饶是再厌恶魏无羡的人,也不禁生出几分困惑。

    魏无羡在江家快活似神仙,除了虞夫人,江家上上下下几乎没有不喜欢他的,就连江澄也整日里跟魏无羡混在一块,或许江澄会对魏无羡这个资质悟性街强于他的师兄生出几分嫉妒,但江澄显然也是喜欢这个师兄的,要不然也不会整日跟魏无羡混在一起,还因此屡屡被虞夫人责骂没出息。

    魏无羡道“都别急。你说清楚。”

    那名少年道“刚才、刚才我们出去捡风筝,风筝掉到那边去了,老远了。我们找过去,看到有几十个人,是温家的人,穿的都是他们的衣服,有门生有家仆,为首的是个年轻的女的。她手里拿着一只风筝,风筝上面插了一支箭,看到我们就问这风筝是谁的。”

    另一名少年道“这只风筝是六师弟的,他就说了是他的。那个女的忽然变脸,说了一句好大的胆子,这就叫手底下的人把六师弟抓走了”

    魏无羡道“就这样”

    众少年纷纷点头,道“我们问为什么要抓六师弟,那女的不停地说他大逆不道、包藏祸心,吆喝着让手下人把六师弟押走,我们没办法,就先跑回来了。”

    江澄骂了一声,道“抓人连个理由都没有温家要上天吗”

    “是啊简直莫名其妙”

    魏无羡道“都别说话。温家的人估计马上就要上门来了,别让他们听到了抓住什么把柄。我问你们,那个女的,是不是没有佩剑是不是长得挺漂亮,嘴皮上有一颗痣”

    师弟们道“是就是她”

    江澄恨声道“王灵娇这个”

    “看来,这就是莲花坞被血洗的那一日”话音没落,就感觉到一束刺人的目光落在身上,他看过去,就对上了江澄骇人的双眼,不禁打了个哆嗦,下意识避开了江澄吃人的目光。

    心中暗忖,这个江宗主,不过是提了一句罢了,用得着这么看人像是要杀人似得。

    这时,一个冷冷的女声传了过来“吵什么,一天也不让人清静”

    虞夫人紫衣飘飘地行来,金珠银珠仍是一身武装,一左一右跟在她身后。

    江澄道“阿娘,温家的人来了,六师弟被他们抓了”

    虞夫人道“你们喊那么大声,我在里面都听到了。这有什么,是抓走了又不是杀死了,这就又急又恨跺脚咬牙的,你还像个未来宗主的模样吗镇定点”

    她说完,转身面对校场之前的大门。十几名身穿炎阳烈日袍的温家修士鱼贯而入。

    这些修士身后,一名彩衣女子款步轻摇地迈了进来。

    这女子身姿婀娜,容貌妩媚,眼送秋波,唇如烈火,嘴皮上一粒细小的黑痣,倒是个颇为出色的美女。只是周身钗环璨璨,仿佛恨不得把一个首饰铺子和贵人对她的宠爱都穿在身上,很是跌品。

    正是上次在岐山被魏无羡一掌打飞吐血的王灵娇。

    王灵娇抿嘴一笑,道“虞夫人,我又来啦。”

    “虞夫人和王灵娇,也不知道谁更厉害些”

    显然,这人说的不是武力值,若是武力值,虞夫人再不济,也不至于连王灵娇一个修为低下的女仆都打不过。

    “嘿,想想谁活得更久一些,不就知道了”言下之意,虞夫人再厉害,还不是栽在了这个下贱的女仆手里

    这些刺耳的话,叫江澄如坠冰窟,恨不能一鞭子抽过去,但人家也没有直接辱骂他母亲,他这鞭子抽出去,叫其他世家如何看他

    总有一天

    江澄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压制自己的怒火。

    虞夫人面无表情,似乎觉得跟她多说一句话都脏了自己的嘴。

    王灵娇走下了大门的台阶,虞夫人这才道“你抓我云梦江氏的子弟做什么。”

    王灵娇道“抓你是说刚才在外边抓的那个吗这个说来话长。我们进去坐下后再慢慢说吧。”

    一个家奴,没有通报,没有请求登门许可,便进了其他世家的大门,还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地要求登堂入室,“坐下后再慢慢说”。

    虞夫人的脸色越发冷肃,戴着紫电银环的右手手指轻轻抽了两下,白皙的手背青筋微起。

    她道“进去坐下说”

    王灵娇道“当然。上次来下令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坐一坐,请吧。”

    听到“下令”二字,江澄冷哼一声,金银双姝也微现怒容。可这个王灵娇是温晁身边得宠的红人,眼下是不能得罪她的。是以,虞夫人虽然满面讥嘲冷笑,满腔阴阳怪气,却仍是道“那好,你进去吧。”

    王灵娇嫣然一笑,果真就进去了。

    “不过一介女仆,真是将狐假虎威狗仗人势贯彻到底。”

    “当时温家势大,谁敢招惹这女仆可不是普通的女仆,她跟的主人温晁,可是温若寒最宠爱的小儿子,哪怕再草包,温若寒也没有不喜,反倒将投靠他的化丹手温逐流派到温晁身边保护他,若非如此,谁理会这个下贱的女仆”

    然而,她说要进去坐,却没急着坐,而是在莲花坞里兴味盎然地小转了一圈,四处发表意见

    “这莲花坞还不错。真大,就是房子都有些老旧了。”

    “木头都是黑漆漆的,这颜色真丑,不鲜亮。”

    “虞夫人,你这个主母可当得有些差劲,都不知道布置打理一下吗下次多挂些红色的纱幔吧。那样才好看。”

    她沿路走,沿路指指点点,仿佛这里是她的后花园。虞夫人的眉头抽动不止,看得魏无羡与江澄都怀疑她随时会暴起杀人。

    指点游览完毕,王灵娇终于坐到了厅堂之上。没人邀请谦让,她自顾自地坐了首席,坐了一会儿,见无人来侍候,皱眉拍桌,道“茶呢”

    她虽然周身珠光璀璨,言行举止却毫无家教礼仪可言,丑态百出,一路看下来,众人也见怪不怪了。

    虞夫人在次席落座,宽大的紫衣下摆和袖摆散开,越发显得腰肢纤细,姿势美观。

    金银双姝在她身后侍立着,嘴角边带着浅浅的讥笑。

    银珠道“没有茶。要喝自己倒。”

    “虞夫人身边的侍女,还真是跟虞夫人一脉相承的高傲。”

    王灵娇美目圆睁,惊讶道“江家的家仆从来不做事的”

    金珠道“江家的家仆有更重要的正经事做,这种端茶送水之事不需要旁人代劳。又不是残废。”

    王灵娇打量她们几眼,道“你们是谁”

    虞夫人道“我的贴身侍女。”

    王灵娇轻蔑地道“虞夫人,你们江家真是太不像话了。这样可不行,连侍女都敢在厅堂上乱插嘴,这样的家奴在温家是要被掌嘴的。”

    魏无羡心道“说这话的你自己不就是个家奴。”

    虞夫人八风不动地道“金珠银珠不是普通的家仆,她们从小就待在我身边,从不侍候除我以外的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能掌她们的嘴。不能,也不敢。”

    王灵娇道“虞夫人这说的是什么话,世家之中,尊卑当然要分的清清楚楚,这才不能乱了套。家仆就要有个家仆的样子。”

    虞夫人却对那句“家仆就要有家仆的样子”深以为然,看了魏无羡一眼,竟颇为认同,傲然道“不错。”

    随即又质问道“你抓我云梦江氏的那名子弟究竟做什么。”

    “虞夫人那一眼什么意思”所有人共情的都是魏无羡的视角,当然看见了虞夫人颇有深意的那一眼。

    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虞夫人是什么意思。

    “王灵娇说家仆就要有家仆的样子,虞夫人看魏无羡做什么”

    “虞夫人骂魏无羡的时候,你们忘了这位虞夫人可是一直把江老宗主的首席大弟子当家仆看待的。”

    “”无言以对,“江老宗主对魏无羡当真没得说,这位虞夫人行事,真叫人一言难尽。”

    王灵娇道“虞夫人还是和那小子划清界限为好。他包藏祸心,已经被我当场抓住,扭送去发落了。”

    虞夫人挑眉道“包藏祸心”

    江澄忍不住道“六师弟能包藏什么祸心”

    王灵娇道“我有证据。拿来”

    一名温家门生呈上来一只风筝,王灵娇抖了抖这只风筝,道“这就是证据。”

    魏无羡嗤笑道“这风筝是个很常见的独眼怪,算什么证据”

    王灵娇冷笑道“你以为我瞎吗看清楚了。”

    她那双涂着鲜红丹蔻的食指在风筝上比划来比划去,振振有词地分析道“这风筝是什么颜色金色的。独眼怪是什么形状圆形的。”

    虞夫人道“所以”

    王灵娇道“所以虞夫人,你还没发现吗金色的,圆形的,像什么太阳”

    在旁人的瞠目结舌中,她得意洋洋地道“那么多种风筝为什么他一定要做成一只独眼怪为什么一定要涂成金色他做成另外一个形状不好吗为什么不是别的颜色难道你们还要说这是巧合吗当然不是。这个人一定是故意的。他射这样一只风筝,其实是在借机暗喻射日他想把太阳射下来这是对岐山温氏的大不敬,这还不是包藏祸心”

    “这歪理也太”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儿能形容这个女人的愚蠢,那人憋着一口气,闭上嘴。

    江澄闭上眼,嘲讽的笑了笑,“就是这么个蠢货,就是这么个蠢货”

    “阿澄”江厌离担忧的看着弟弟,想安慰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一时也哽住了。

    看她一个人自以为机智、牵强附会地表演了一番,江澄终于再也忍不住了,道“这风筝虽然是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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