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找言二郎的,是刘文吉。

    同是岭南出身,言尚又是一个极擅交朋友的,哪怕刘文吉再是恃才傲物之人,他在长安和言尚重逢,都觉得一阵激动。

    刘文吉笑道“收到你要来的信,我早就开始按照你的要求,在长安帮你物色房舍”

    言尚当即作揖“辛苦刘兄”

    刘文吉一把握住他的手摆了摆,示意不必如此。

    刘文吉还红了下脸“不过我也没找到太好的房舍,目前只找到了永乐坊的永寿寺。那里只是离热闹地段稍微远一些,但也没有到贫瘠的地步。住在寺中,还正方便你安心读书”

    言尚便再次道谢。

    其实刘文吉找的住舍离言尚自己的要求还差得甚远,他连永寿寺都嫌太热闹。

    不过刘文吉的好心,言尚自然不辜负。

    说起这个,言尚就想起一事,道“我的老师窦公得知我来长安后,帮我绕了些关系,让我去太学临时读两天书。”

    刘文吉一怔,然后有些酸“有位太学博士做老师,你运气真好。”

    此年代书籍何等珍贵,而太学中的书又是少有的浩如烟海。

    哪怕马上就要科考了,言尚的老师能让言尚临时去太学也颇让刘文吉在意。

    因他自己父亲当年在长安当官时做的是御史,御史向来是得罪百官的一个职位。刘文吉的父亲就没为刘文吉在长安留下太多资源。

    言尚看一眼刘文吉。

    他微笑“我请求了我老师,他许可刘兄与我一起去太学了。”

    刘文吉“”

    他猛地当街停下步,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言尚。

    言尚一贯地和气好说话,这对于在长安尝尽人情冷暖的刘文吉,何其难得,竟有双目微润之感。

    刘文吉握着言尚的手,使劲摇了摇。他几次张口,说不出太多感激的话,最后道“素臣,你如此帮我,刘某日后绝不负你。”

    言尚道“些许开口之情而已,何至于此”

    刘文吉摇头“我到长安才知道,很多时候,哪怕是旁人随口一说就能相帮的事,旁人又为何要为你张口只有你会这么做。”

    言尚默然。

    半晌后道“我也并非没有私心。你我同是岭南一脉,日后为官,旁人必然将你我视为一体。那你我自然要相互扶持,同仇敌忾。就如刘兄为我找房舍一般,我自然也会帮刘兄进太学。”

    刘文吉笑起来。

    道“行。不多说了,我请你吃酒去”

    言尚拒绝“刘兄是知道我的,我素来不饮酒。”

    刘文吉吃惊“不是吧言二郎到现在你都不饮酒真的一口不碰你就没有破例的时候”

    两个书生的身影混在人群中,说话声也渐渐远了。

    背后与他们相隔了很远的暮晚摇一行人骑马出城,也不过是贵族男女游玩踏春。

    各不相干。

    次日,言尚和刘文吉相携着去了太学。在门口递了腰牌准入后,言尚和刘文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目中看到许多压抑下去的兴奋与激动。

    一位年长师兄来领他们进去。他对言尚客气地多说了几句话,对刘文吉只是敷衍地点了下头。

    好在刘文吉正在观望太学的宏伟,没有太在意。

    师兄领他们到一学堂前“窦老师吩咐说,到科考前,这间学堂都随你们来去。太学书馆里的书,也任由你们取阅。”

    言尚道谢,在师兄匆匆要走前,连忙多说了一句“请问师兄,老师何时有空,可让我去拜访老师”

    这位师兄回头看了这个老师刚收的弟子一眼,看对方文质彬彬,他印象不错,就答道“老师最近被他老友借去编史,恐怕没空见你。”

    言尚礼貌道“那待科考结束,我再拜访老师了。”

    师兄诧异地看他一眼,知道对方领悟到了老师的意思科考没有结果的话,并没有见面的必要。

    师兄走后,刘文吉轻声跟言尚说“你看到了吧这里处处狗眼看人低。连你老师都”

    言尚打断“刘兄慎言。”

    刘文吉挑下眉,不说什么了。

    深吸口气,二人踏入学堂。见稀稀拉拉的,只有几人在学堂中的一排排小几前坐着,翻看手中的书卷。

    刘文吉自然无可无不可,倒是言尚正儿八经地站在门口,向屋舍中的各位学子躬身作揖“小生初来乍到,见过几位师兄。”

    没有人抬头。

    满室静得让人尴尬。

    言尚见没人理会,便收回礼数。

    却忽而,一个年轻郎君本拿小几当凭几,随意侧坐着翻书,闻言抬头看门口看来,随口问“来自哪儿的”

    言尚看向这个替自己解围的郎君,温声“岭南,言素臣。”

    那个问话的郎君没说什么,倒是其他几个书舍中的人噗嗤一声笑,看着门口的言尚和刘文吉“岭南不是蛮荒之地么还有人读书听说你们日日茹毛饮血,读书有什么用”

    刘文吉当即面色铁青。

    但他也知道初来乍到得罪人不好,便努力忍怒道“岭南只是偏远,也是大魏国土,如何就不能读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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