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女怀芬芳,媞媞步东厢。蛾眉分翠羽,明眸发清扬徽音冠白云,声响流四方。妙哉英媛德,宜配侯与王。

    艳歌行有女篇

    十月,大雨连三日。

    通南北的梅关古道被雨所淹,茫茫生雾,烟垂淡淡。

    少年言石生背着木匣,手撑一把油纸伞,深一脚浅一脚地行在古道泥泞雨水间。

    岭南地区古来险恶,崎岖难行,行人进出全靠开凿在大庾岭中的梅关古道。言石生进出求学,除了这条古道,别无他路。

    绿野葱郁,雨水沙沙,原本畅通的前路,被数辆马车所堵。又有大伞遮雨,人影幢幢,言石生怔了一下,不禁走近看去。

    原来是数辆马车中最前面的一辆车陷入了泥泞坑洼地中,数位衣着轻便干练的仆从围着那马车想法子,努力将车从坑中推出来。

    这倒不稀奇。

    言石生目光凝在马车旁

    马车旁,竟不知从哪里搬出了一矮马,放置于路旁。

    一女郎施施然屈膝坐于矮马上,有貌美侍女为她撑伞,立于她身后。

    大雨滂沱,却好似与那坐于矮马上的女郎全然无关。

    她梳着样式简单的螺髻,云鬓间尽是金钗步摇。发间步摇与颈间璎珞被风吹得轻轻晃,又映衬着她那一身曳铺在地的嫣红罗裙。

    长裙曳地,艳丽夺目。

    而她眼尾斜红,眉心点珠。此女长眸半阖,且摇着一把羽扇,似在悠悠然赏雨。

    马车被困、大雨磅礴、荒山野岭,全都无损她那一身华贵典雅之美。

    言石生只觉得满眼都只剩下她那一身红艳耀耀了。

    那辛苦撑伞的貌美侍女看到有赶路少年出现在了这里,还盯着自家女郎看,不禁开口呵斥“大胆狂徒,盯着我家娘子看什么”

    悠然阖目的女郎向这个方向抬了脸,周身慵懒之气不收,她睁眼时,妍丽之美瞬间逼人。

    隔着雨帘迷离,她看向了这路上突然出现的少年人。

    她盯着这人

    这背着木匣、撑着伞的赶路书生不过一身圆领白衫,用布束发,衣着简陋粗鄙。然而他眉清目明,风貌神俊,在这大雨灌日中,看着竟有些像神仙中人。

    虽此人甚俊,暮晚摇却只是摇着羽扇,心不在焉地想一个岭南荒下的乡巴佬罢了。

    言石生被侍女所喝,面容红了一下,连忙俯身作揖道歉“是小生孟浪,扰了娘子。”

    坐于矮马上的女郎,实则是当今皇帝幼女,丹阳公主暮晚摇。丹阳公主前夫逝后,她出京养心。

    这些自然是那乡巴佬少年不知道的。

    暮晚摇用羽扇抵着下巴,微扬目,望向他的眼波如翘着钩子一般妩媚,然眼底神色却清而冷。

    她压根没有开口。

    身后撑伞侍女面容和缓些,道“既然知道惊扰了我家娘子,还不快走”

    言石生踟蹰一二,没有挪动脚步。

    他想了想,又作了一揖,向那坐于矮马的艳丽女郎温声道“敢问娘子可是要过大庾岭”

    暮晚摇依然没开口。

    是她侍女开口道“关你何事”

    对方的冷脸和警惕,言石生并不介意。他依然温温和和道“小生家便在前路不远的沙水镇,娘子再走一段便可去歇脚了。”

    侍女有些愕然,不知该如何回答,便看向自家女郎。而暮晚摇望着这白衫书生,忽而露出笑容,打破了她身上那冷然感。

    她开了口,声音柔柔如沙“荒山野岭,前路迢迢,郎君莫不是想邀我作伴,与你去你家中一行”

    暮晚摇柔柔弱弱地叹口气,仍稳稳坐于矮马上,姿势都不变一下“郎君可是见我孤身一人,又有香车宝马,似权贵之人。郎君便起了狼心,想与我做个朋友”

    羽扇遮着琼鼻以下的脸,她眼睛含笑,眼神却骤而冷寒,带出一股腾腾锐气“狂野书生,你配么”

    此言一出,若是寻常人被人当面如此羞辱,必或怒或愧,转身就走。

    言石生却只是怔了一下,面色僵一下,仍温和说道“娘子误会小生了。我并非歹人。因大庾岭道长,梅关古道从天亮走到天黑,恐都不到尽头。而我家在前方不远的沙水镇,正好可供客旅休憩。我见娘子舟车疲惫,被困于雨,便想娘子可前去休息。”

    他垂目道“沙水镇中人家不少,并不是只我一家。”

    此言一出,倒换暮晚摇眸子扬了一下。

    她探寻地盯着他难道她误会他了

    他不是见色起意的孟浪之徒

    言石生也知道陌生女子行在此古道上,恐不安全,对方误会自己也情有可原。他便又耐心建议“上月也有人家行在此道,被野狼所袭。娘子还是勿要在此地多耽误。”

    言石生再道“小生还要去学府,便不打扰娘子了。”

    他拱手告辞,除了一开始看了暮晚摇一眼,之后到现在,他一直恭敬垂着眼,不多看她一下。

    而暮晚摇神色冷淡地看他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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