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赶紧解释,“那诗也是臣在寺里捡的,十分不通,简直伤眼,臣才收了起来。不是臣自己写的。”

    吉贞微微一笑,不大相信的样子。

    徐采无奈,看着吉贞,说“诗在哪里殿下还给臣,臣拿去烧掉。”

    “早让人丢了。”吉贞道,见徐采一怔,她嗤笑一声,“难道那种东西我还留着”

    “丢的好。”徐采闷闷不乐,见吉贞将楹联卷起来,他一边接过,说道“墨迹未干,殿下小心,别弄脏了手。”

    徐采走回岸边继续埋头写字。他三心二意的,许久也没能写出个完整的句子,忍不住回头一看,吉贞正坐在湖边山石上,满腹心事地望着池塘荷影。徐采问道“殿下在想什么殿下”

    连叫了几声殿下,吉贞才惊醒,她指着池塘说“那里还有只残荷,挺好看的。”

    徐采提着笔,看了她一会。吉贞只对着残荷发呆。徐采迟疑了一下,说“殿下是让臣去折”

    吉贞睨他,“不是你,难道是我”

    徐采左右一看,奴婢内官们都远远站着,池塘里连只小船也没有,更别说船夫。残荷倒离岸边不远,不至于淹死人,但这一脚淤泥踩下去,上岸可怎么见人他强颜欢笑,“臣又哪里得罪殿下了,殿下要这样折腾臣”

    “不要啰嗦了。”吉贞很粗暴,“快去。”

    徐采无计可施,轻轻叹口气,放下笔,走到岸边,试图用枯枝把残荷勾过来,半个身子险险悬在水边,提心吊胆的。不幸脚下一滑,整个人摔进淤泥里去。他浑身恶臭,袖口和裤边卷起老高,狼狈地上了岸,将残荷丢在吉贞面前。

    吉贞一脚将残荷踢开,说“太臭了,拿走拿走。”

    徐采忍气吞声,又把残荷丢回了池塘里,走回来对吉贞道“殿下满意了”

    吉贞嫣然一笑。

    徐采也纳闷了,“怪事,我这辈子最难堪的时候,都在殿下面前。”拎着湿漉漉的襕边,他找了一圈,坐在附近山石上,等宫婢送水来。等水的间隙,他侧首看着吉贞,温柔地说“武威郡王最近在京城,殿下是为这事烦恼”

    吉贞顿时爆发了,“最近宫里人人都把武威郡王四个字挂在嘴上,烦极了难得这里能有片刻清静,你又提。”

    “他在殿下心里,臣提不提,又有何碍”见吉贞登时冷脸,他敛容,换个说法,“臣不是那个意思。臣是说殿下的心事,的确与武威郡王有关臣也在猜,他这趟突然进京,是为的什么。”

    吉贞回眸注视他,“你说,他为的什么呢”

    徐采温柔的眼神凝结,他说“武威郡王本欲图谋西北三镇,不料横生枝节,不得已铩羽而归,他怎么肯善罢甘休朝廷欲废滕王,机事不密,走漏了消息,武威郡王知道了,当然要分一杯羹。岭南虽僻远,安南连接远洋,四方贡赋物产都自安南源源输入,得了安南,何愁天下资货财利不尽入我囊中”

    吉贞不惊讶,却也沉默了许久。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足为奇。”她说着站起来,“不早了,我回宫了。”

    “臣送殿下。”徐采拖着两腿泥,客套地说。

    “还是我送你吧。”吉贞看他那一副肮脏样,有些同情,“你这个样子走在街坊,恐怕明天城里就传开了。”

    “多谢殿下。”徐采感激不尽,随吉贞出府,上了车,空间顿时密闭起来,两人宛如隔了楚河汉界,相距极远地坐着。在车里,吉贞戴上了幕篱,两人各怀心事走了半程,吉贞想起一事,说道“听说有朝臣奏议,要荐你做起居郎,太后的意思,是要准奏。”

    “哦”徐采只简单应了一声,不露端倪。

    吉贞扭头看他,神色慧黠,“刚一起复,就进了门下,也不知是徐度仙余威犹在呢,还是太后对你十分偏爱。”

    徐采含义莫名地一笑,“臣倒宁愿是前者了。”

    “太后对你不薄,你该进宫谢恩。”

    “不了吧。”徐采不大情愿地说。

    “放心吧。”吉贞没来由地突然说了一句。

    徐采定睛,想要看透面纱下她的神情。朦朦胧胧的,却只看见她似乎微微笑了一下,再也无话。

    车行至内城门口,外头一阵喧哗,车身一顿,又晃了几晃,吉贞皱眉,隔帘问外头的桃符,“什么事”

    桃符见眼前许多的铠甲士兵,和城门守卫混杂在一团,腰间锋刃明晃晃刺目,战马嘶鸣,乌鞭在头顶挥舞着,风声雷动的,她也一时搞不清楚状况,徐采命桃符上来,他跳下车去。外头说话声透过布帘传入车内,吉贞的脸突然如三九寒霜,雪白中透着冷意。

    车帘微动,徐采温和的声音隔帘入耳,“殿下,是遇上了武威郡王。两队素不相识,因此稍微起了些冲突。”

    吉贞道“方才谁和你争论”

    对方十数名骑士都在马上。习武的人,耳聪目明,又全神贯注地留意车里动静,将吉贞和徐采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不等徐采回答,一人已经跳下马来,飞快地走到车前,高声道“平卢军行军司马杨寂见过殿下。”

    吉贞道 “刚才听杨司马和徐采争执,说武威郡王位尊权重,宵衣旰食,一定要先进城,似乎很专横呢。”

    杨寂汗颜,“臣”支吾几句,硬着头皮道“是臣鲁莽。”他接连看了几眼徐采,才让开身形,客气至极地说“请殿下先行。”

    吉贞冷颜对着犹自微颤的车壁,不知过了多久,混沌的脑海中仿佛被利刃劈过,总算有丝清明乍现。她说“武威郡王贵人事忙,你们先走吧。”

    片刻之后,杨寂又走了回来,拱手道“郡王说殿下为尊,于礼该殿下先走。”他话音未落,这些范阳来的骑士们都退至道边,安分下来。

    吉贞顿了顿,说道“多谢。”

    进城送别徐采,吉贞回宫。在殿内盘桓许久,才打起精神,令郑元义去打探消息,“问问他进宫来干什么。”

    郑元义探得消息,心急如焚,小跑回殿,说道“武威郡王、滕王、郭佶,在太后面前吵得不可开交,太后头疼,把他们一股脑都轰进了政事堂,连夜召集诸位相公们,正闭门议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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