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我放心。”
    吉贞眉间微蹙,“我不放心你。”
    “我死不了。”温泌捏了捏吉贞的手,不再看她。
    他开门离去,熹微的晨光如一柄利刃,瞬间划破了室内的静谧和柔和。
    包忽里目送温泌和侍卫们离开,哭丧着脸回到寺内,戴庭望和娄焕之两个正在吃粥,娄焕之往米粥里加了许多的饴糖,一边搅拌,深为遗憾地说“京城好呀,纸鸢上绑着竹笛,飞入云霄时,宛如凤鸣。昆仑奴赛炭黑,粟特女比雪白,哀家梨像斗那么大丹凤门下转一圈,能捡十几个赤金大钱”
    戴庭望道“说这些有什么用,难道你敢背着殿下逃回京”
    娄焕之拖着长长的调子,“我若是会骑马,就偷偷跑回去玩一趟。殿下最多骂我一顿,难道打死我”
    包忽里食不知味地吃完饭,任戴庭望和娄焕之两个在后面大声招呼,一溜烟往自己房里跑了。娄、戴两个嘴里含着粥,低头窃笑不止。待到后晌,娄焕之才大惊小怪地赶来吉贞面前,“殿下,包忽里跑了”
    吉贞抄了一页经,放在一旁,瞥见娄焕之那一脸的欲盖弥彰,不由笑道“是他自己跑了,还是你们把他诳跑了”
    娄焕之赧然,吞吞吐吐道“我、我也没骗他呀”
    桃符睁大眼睛走过来,笑道“斗大的梨,我可是没见过”
    “你是个聪明孩子。”吉贞对娄焕之道,“别荒废时光,好好读书,以后送你去弘文馆。”
    娄焕之兴奋得红了脸,搬出胡凳,坐在廊下,摇头晃脑,大声读书,戴庭望把草靶移过来,专心致志地练箭。温泌一走,他顿时浑身轻松,射了几箭,忽闻吉贞在耳边说话,吃了一惊,一箭也不知道射飞去了哪里。
    “学生读的管子。”娄焕之回答吉贞。
    戴庭望怏怏地将箭拾起来,才意识到吉贞是在看娄焕之读书,并非旁观自己练箭。
    吉贞随口问娄焕之,“内忧外患之际,宜先攘外宜先安内”
    娄焕之道“自然应当先攘外。外敌不除,如何安内一朝腹背受敌,内外勾结,岂非前功尽弃”
    “书生只会纸上谈兵。”戴庭望收起弓箭,教训娄焕之道“藩镇之祸,遗害百年,若不根除,便如蠹虫,祖宗基业都要被啃噬一空。契丹小小部族,几番濒临崩溃,却死又复生,是什么道理只要藩镇在的一天,契丹就不会灭,这个道理你都不懂吗”
    娄焕之面色微变,险些连胡凳都踢翻,“你”突然想起温泌早已经走了,他才大大松口气,觑一眼吉贞,讷讷道“殿下,学生方才都是胡说的。”
    “我没有胡说。”戴庭望的声音格外清冽坚定。
    “殿下,”桃符捧了一盘紫莹莹的葡萄过来,有些责怪地看了戴庭望一眼,她苦笑道“渤海国王自前年得知武威郡王爱吃葡萄,去岁与今年都送了好些。郡王临走时令河东使府将冰库里的都搬上山了。”
    吉贞令娄焕之和戴庭望来吃葡萄,戴庭望置气走了,娄焕之吃的不亦乐乎,吉贞拈起一枚,却迟迟没有入口,才揩了手,戴庭望走了回来,“殿下,郑中使拜见。”
    吉贞放下绫帕,说道“领他进来。”
    郑元义来到堂上,见过吉贞,茶还未入口,他先笑起来,“奴本来打算今天回云中去了,谁知武威郡王和韩约竟奉诏进京了,真是意外之喜。”
    吉贞淡淡道“你那天来见我是为什么事”
    “是有几桩事。”郑元义沉吟着,“殿下可知道去西川的宦官是谁”
    “不是内侍省一名颇受固崇赏识的五品给事中吗”
    “是,”郑元义挑着眉头,“太后将身边的阮福也遣去了,真是怪事。”
    吉贞端起茶盏,明亮的眸子直扫郑元义面目,“怪事”
    郑元义不动声色地研判着吉贞的神情,随即离座,躬身道“奴左思右想,甚为不解,所以特来向殿下禀明此事。奴当初挑中阮福,确是有私心,只为他蠢笨,并未察觉阮福有何不妥。”
    吉贞微微一笑,“蠢不蠢未可知,敢去西川,这人胆大包天呐。”
    郑元义眯眼,掩住眸中狠戾之色,“连我都看走眼了,哼”
    “秦氏后来如何下场”吉贞提起了这一桩不相干的事。
    郑元义忙道“替她入了良籍,听说后来又跑回戴家了。这个女人,”他咬着牙根,点头呵呵冷笑,不知是钦佩,还是鄙夷,“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我倒是有点佩服她了。”吉贞笑道,目光流连在案上那一盘滚圆剔透的葡萄上,她垂下眼睛,微微颤抖的睫毛,将眸光遮尽,倒映在眸底秋日暖阳的光辉,也逐渐消失至仅余丝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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