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月隐薄雾,枭鸣狐嚾。

    十九拖着唐缈行将一阵,他身姿矫健,又能夜间视物,好似野兽一般在嶙峋怪石间穿梭,如履平地。唐缈却走得十分辛苦,半个时辰不到便气息凌乱,后继无力。

    初时十九以为他故意使诈,试了一试,发觉唐缈紫府空虚,身子如凡人一般沉重,果然没有半点灵力,更印证了先前天一门弟子所说。

    走了半晌,两人坐在树下稍歇,为防唐缈脱逃,十九一直紧紧攥着他的手腕。

    “看来你早就知道,所以有恃无恐,敢挟我为质。”唐缈道,十九却不啃声,算是默认了。

    唐缈又道“你为何不问我,为什么堂堂七尺男儿,却要穿着那件肚兜”

    十九道“与我何干”

    唐缈道“的确与你无关,只是我自己无聊,想找个人说说话。”

    十九没有应声,唐缈便自顾自讲了起来“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爹娘,他们别的都不曾留下,只有那个红肚兜,自我记事起就一直贴身戴着。”

    “你可以拿出来瞧瞧,肚兜的样式是虎镇五毒,这是我刚满月的时候,我娘一针一线亲手绣的。我早就不记得我娘的模样,可是一看到这肚兜,就知道她疼我爱我”

    听他这么说,十九扯出肚兜展开一看,果然中间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小老虎,而蛇、蝎、蜈蚣、壁虎、蟾蜍作为装饰缀在四角,精致可爱,看得出绣制之人十分用心。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念想了,你留着无用,还是还给我吧。”唐缈喉咙里伴着哽咽之音,似乎是念起旧事,黯然神伤。

    十九心念一动,抬头睨了一眼,却见唐缈目色炯炯,满是算计。

    十九哼了一声,斥道“巧言令色之徒”

    说罢,他迅速收起了肚兜,唐缈不甘地“啧”了一声。

    十九一把将唐缈拉起来,正要催促他上路,忽听昏暗的林中有人喝道“什么人”伴着这声呼喝,一阵灯影摇曳,正是朝着这儿来的。

    十九一惊,连忙将唐缈拖进怀里,刚带着他跑了两步,唐缈身子一沉,竟不肯走了。十九正欲发难,怀中人却反手扯了他一把,贴到耳畔道“笨蛋,随我来。”

    十九根本信不过唐缈,可这个时候却不知怎的,竟鬼使神差地跟着他潜入林中。

    拐入一处死角旮旯里,正巧有个枯朽的树洞,是个不错的容身之处。

    唐缈率先钻了进去,又拉了拉十九。十九犹豫片刻,也屈身进来,只是空间逼仄,原本容不下二人,十九只好搂着唐缈,两人蜷成一团,紧紧贴在一道。

    须臾,追兵如期而至,却又错身而过。

    待人走远了,十九心中稍安,忽听唐缈说“儿时师父同我在后山玩耍,他要我躲起来,我就藏在这个树洞里,他找了半天都寻不见,还以为我被野狼叼了去,急得满头大汗。等到天黑了我再跑回去找师父,总能把他气得哇哇大叫。”

    听他这般说,十九正若有所思,忽觉胸前有异动,他皱了皱眉头,一把攥住唐缈不安分的手,将其甩开,唐缈不满道“好歹我也救过你一回,你就这般对待救命恩人的吗”可任凭他说什么,十九全不理睬。

    两人钻出了树洞,重新上路。

    又行了千余步,眼前景致一变,竟有一汪碧水卧于山间。此时薄雾散去,月辉灿烂,湖面倒映着一盏冰轮。而湖心正中有一间小筑,有人正在其间抚弦。

    琴声铮铮,似乎透着几许惆怅之意,十九不通音律,可闻之却莫名地心念一动,足下停滞了半步。

    唐缈遂道“是聆心湖主人。”话音刚落,琴声戛然而止,一个女声幽幽道“外间是哪位贵客”

    虽然相隔甚远,可传音却字字清晰,宛若置身面前。

    十九也不多话,将剑横于身前,使了个眼色,唐缈轻叹一口气,扬声道“白师姐,是我。”

    “原来是小师弟。”白如锦道,口气淡然,“更深露重,早些回去歇息吧。”

    唐缈应了一声,却见十九凝望湖心小筑,似乎有些不舍。

    唐缈心中疑惑,却未宣之于口,轻咳一声,十九这才回过神。

    行将一阵,距离聆心湖不过半里之遥,有一座千仞断崖,也不知是天工造就还是有人刻意而之,崖壁上凿着大大小小数不清的山洞,崖底则浸在潭水里,黑黢黢的深不见底。

    唐缈道“这里叫作舍身崖,乃是天一门禁地。崖底潭水直通外面的绕山河,你潜进水中便能瞧见一处涵洞,从那儿应该就可以逃出去了。”

    十九将信将疑“此话当真”

    唐缈道“我何必骗你”

    十九道“你同我一道下水去。”

    唐缈一听,立刻回说“不行。”

    “为何不行”十九拉了唐缈一把,他顿时脸色一变“我不会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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