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得谢怀瑜耳中嗡嗡作响,眼冒金星,吐出两颗带着血丝的牙齿。脸颊被老二黑乎乎的指甲刮出几道血痕,过了片刻,高高肿起。那老大摸了摸谢怀瑜的脸,反手给了老二一个耳刮子“你破了她的相,还怎么卖高价”老二道“大哥,这丫头太麻烦了,要不是她,我们早就到了。照我说,就要好好收拾她一番,让她服软。否则咱们哥俩儿走南闯北这么多年,镇不住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岂不叫人笑话”

    二人回到马车上,打开车门,给里头瑟缩的小孩儿松了绳子,扔了两个硬得像石头的馒头和一只水壶。几个小孩争抢着,很快便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二人再次上路,将谢怀瑜缚住双手,拖行在马车后。马车越行越快,谢怀瑜身不由己地跟着跑起来,半跑半拖间,双脚鞋底被磨破,磨没,最后只挂了两张碎片在脚背,连脚底的皮肉也磨没了,拖出两道长长的血迹。

    马车停下。老二来到她面前,手中拿了一个水壶,问道“还跑不跑了”

    谢怀瑜神智模糊地倒在地上,大半日水米未进,感到自己由内而外仿佛在冒烟,好似已被沙漠的太阳烤成了人干。

    那人又向她走近两步,高大的身躯投下一片阴影。谢怀瑜摇摇头,声音嘶哑地说“不跑。”那人却是老油子了,一看她言不由衷的眼神就冷笑了一声“能耐”抬脚重重往她身上踩。

    便在这一刻,忽然一声破空声响,面前的人脑袋从脖子上滚落,身体兀自站立片刻,才倒下去。

    谢怀瑜被溅了一头一脸的血,只模糊看见一道灰色人影从马车上抱下一个又一个小孩,他身旁一个白衣小男孩向她走过来,叫道”师兄,这里还有一个。”越走越近,谢怀瑜努力睁大双眼,想看清他的容貌,却被血和风沙糊住了眼,总有几分模糊。男孩走近,俯身伸出手。他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却丝毫不在乎她满身脏污,将她抱了起来。在陷入这个单薄、幼小又温暖的怀抱中时,谢怀瑜长久紧绷的神经一松,再也支持不住地晕过去。

    神智回笼,她正躺在一间土房中,身下是柔软的干草,门口逆着光跨入一人,笑道“你醒了。我和师兄无法寻访到你的父母,你应是从极远的地方被拐来的吧。外面坏人很多,专拐你这样可爱的小姑娘。以后可不能再大意了,知道吗”他走到榻前,用手背试了试她的额头,掏出一枚药丸给她吞下“不过你不用怕,这家的主人愿意收养你。”他生得粉雕玉琢,容貌精致得像传说中天神身边的童子。仙童长什么模样,谢怀瑜从前不知,现在却知道了。这仙童明明比她大不了几岁,说话间却背负双手,一副小大人模样,老成哉哉地说“你以后要把他们当做自己的父母,好好地孝顺他们。我师兄在前面镇子等我,你醒了,我也要寻他去啦。”

    我得救了谢怀瑜晕晕沉沉的,没过多久,又沉睡过去。待她彻底清醒,天已经黑了,身上受伤的地方已经上了药包扎好,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妇人端着碗清可见底的杂米汤喂她。谢怀瑜问“救我的人呢”妇人说话带着很重的口音,她听了好久才明白,那仙童早就走了。这家的男主人是个脸色黑红,身材瘦小的汉子,沉默寡言,每日会来看看她。两夫妇待她不错,尤其是妇人,见她伤病中无聊,还给她讲点小故事,唱唱歌儿解闷。

    她心里记着母亲的遗言,本想伤一好就离开这里,去那个遥远的叫“极意山”的地方找父亲。但她多待得几日,渐渐觉得,虽她没答应过留在这儿,但这对无儿无女的夫妇毕竟照顾她一场,如就此走了,仿似有点儿过意不去。这日夜间,她躺在床上,那妇人过来看了一眼,似乎以为她睡着了,回房后和丈夫说“小丫头越养越是皮白肉滑,一看就不像咱们这儿的人。听她口音,你说是哪儿的”他们说话嗓门不小,这房子又不隔音,清清楚楚地传了过来。这些日子谢怀瑜听他们说多了土话,也懂得大半,当下竖起耳朵,听他们说什么。

    那汉子哼了一声“关你什么事。”

    妇人没好气道“我猜猜罢了”

    那汉子道“你以为这是好事咱们这儿有马贼,你又不是不知。若单掳了她去还罢了,只怕咱们也受连累。过两日,等她好完了,让她放牧去。我就不信了,还会这样细皮嫩肉的。”

    妇人略有迟疑“可是活神仙给了那么多钱,让我们好好照顾”

    汉子道“小声点你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们发了笔横财是不是”

    “这里又没有别人。”

    “仙师怎么说的来着,让我们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哼,老子老娘驭使丫头片子,天经地义,又不是虐待她。再说二位活神仙早就走远了,哪里会在意咱们这种小人物。”

    妇人声音中的忧虑去了,笑道“那敢情好,咱家还多了个劳力。明儿我就把活儿都交给她做,女孩子也就支使得了这几年。”过了一会儿,又道,“生得漂亮也好,将来聘礼便多两头牛也是好的。”

    谢怀瑜只听得遍体生寒,没想到慈眉善目的两夫妇背地里会是这个样子。她见这对夫妻家徒四壁,每每为自己多吃了几粒米,多喝了一口汤水过意不去,如今念头一转,只觉得自己真是天下第一号的大傻瓜她的一切用度,那二位救命恩人早就付给了这家主人。

    谢怀瑜睁着眼睛等着,待这对夫妻鼾声震天时,偷了家里粮食,牵上马厩里唯一的老马便跑。

    她独自穿过草原,一路的艰辛危险自不必提了。本以为捱过恶劣的天气、躲过野兽猛禽,到了中原便好了。但她身无分文,迫不得已将老马卖了,靠两条腿走路,还要防着再被歹人拐卖。她再节省,也很快花光了盘缠,于是一路问,一路走,一路乞讨,其间走错了很多次,当来到平谷城附近时,已经过了三四年。这一千多个艰难的日夜里,她无数次回想起当年那个把她从黄沙中温柔抱起的仙童。每每想到他,她瘦弱的身体里就充满了力气。自从母亲过世后,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好人,这样丝毫不求回报而待她好的人。

    她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找到父亲,不辜负他的救命之恩,说不定将来还能再见到他。说来也奇怪,当时她明明神智不清,却在事后一次又一次的回忆中,连他当日衣裳上的云纹、发带上的结子、腰间的玉坠、那日放在她额头的手背温度、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如昨,深深烙印在心上。

    谢怀瑜进平谷城时蓬头垢面,骨瘦如柴。她这几年常常饿得前胸贴后背,身上的衣服也是偷来的,脏兮兮空荡荡挂着。有时乞不到吃的,她就偷,她手脚灵巧,见机又快,别人多半捉她不到。就算被抓住了,最多也就挨一顿打。

    这日进了城,她见城中许多高来高去,仙姿卓然的修士,知道自己找对了方向,心中大喜。这时旁边有家小摊,新鲜出炉的馒头热气腾腾,香气诱人。她已经两天没吃过东西了,闻到味道,眼睛饿狼般看了过去。

    谢怀瑜那时也算是惯偷了,一看便知道这老板只是个普通人,她偷偷靠近,趁他忙别的不注意,抓了一个馒头就跑。眼看得手,忽然一颗石子打在她膝弯,令她站立不稳,向前扑倒,手里的馒头还没来得及咬上一口,已落在地上,骨碌碌滚远了。

    身后一道娇嫩清脆的声音道“老板,她偷了你的馒头”

    谢怀瑜腿脚酸麻,一时爬不起身,转过头去,只见一个高大文雅的男人牵着个小姑娘站在她身后,旁边还有个素衣如雪、面如冠玉的少年。那小姑娘头上发带吊着个白玉蝴蝶坠子,也不知有什么机巧,随她动作,蝶翼微微颤动,煞是金贵美丽。她身量未足,眉目稚嫩,却很是灵秀漂亮。女孩身上衣衫随着日光深深浅浅变幻颜色,一看便是不凡,一双娇小的凤履上缀着硕大的明珠。她轻蔑又得意地望着谢怀瑜,手里把玩着几枚灵石碎片。

    原来这女孩刚才用来打她的根本不是普通石子儿,而是灵石碎片。谢怀瑜低下头,想找到那枚碎片,她就再也不用乞讨偷盗了。

    那俊雅男子摸了摸女孩的头,含笑夸奖道“雪儿做得好。”

    这三人太过出众,即便站在修士之中,风采雅度也如鹤立鸡群,周围路人的目光本来就时不时落在他们身上。见有热闹,更是纷纷驻足射目。

    “小小年纪,怎么不学好。”“看起来也怪可怜的。”“再怎样,也不该偷窃呀。”谢怀瑜听见旁人议论,脸皮臊红,忽然眼角瞥见亮晶晶闪光,原来那灵石碎片在她膝弯一撞,弹了回去,落在白衣少年脚下。

    她抬起头,看清那白衣少年容貌,微微一怔。

    虽然近四年过去,他已从昔日孩童长成意气风发的俊美少年,她却绝不会认错。谢怀瑜怔怔盯着他,脸色越来越红,心中叫道“不”她不想在这样的情景下与他重逢,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跳起来就要跑。“爹爹,这偷儿还想跑”身后传来那女孩尖脆的声音。小摊老板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前,一把抓住她。谢怀瑜立刻条件反射地护住头脸要害。

    已习惯的拳打脚踢却没落下,中年老板抓住她,先向那对父女道谢,然后将她提到摊子后面小巷。谢怀瑜不想跟着他走,极力挣扎,却挣不脱。

    到了后巷,那老板没打她,而是塞给她一个大白馒头,叹了口气,对全身紧绷的她道“孩子别怕,吃吧。一个馒头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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