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便是那么个“见色起意”之人。明明知道这小儿心向着自己,长庚也就没什么别的神情了,继续伏案写他的字,偶一挑眉“哦你如何回的他说给吾听。”

    天下皆知,季淮与他长庚齐名,但屈颂却说季淮比不上自己,再联想到这个小东西平素里装模作样的沉静和睿智,他心里竟很舒坦,似被名贤夸赞了,而非区区小儿。

    但屈颂却没有如愿把那话说给他听,这让公子长庚等了许久也没等到,终于耐心耗尽,他再度投笔,蘸着墨水的笔被掷到了屈颂的脚下,笔滚在她的履面上,刷出一道极不和谐的墨迹,他叉手而坐,冷淡地反问道“怎么你答应了他”

    “不曾。”

    屈颂回了一句,又道“屈颂只愿留在长庚公子身边,齐公子知晓了屈颂的决心,自然只能作罢。若是他还要步步紧逼,便是强人所难,不给公子的颜面了。”

    长庚又哼了一声,洞察了这小东西的心思,并不说破。

    “他今日可为难你,明日亦可。你不了解季淮此人。”

    长庚的目中放出一种夺魄的光芒,神采飞扬,显得极为自负和愉悦,他看向屈颂“他对看上的猎物,如不咬死了吃进腹中,是不会放弃的。”

    屈颂一愣,正想问那么公子为何还愿意帮着她她不傻,看得出安是长庚特授意前来的。

    “但吾却偏偏想知道一点,他想一口吞了的猎物,吾坚持不放,对峙之下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是他赢还是我赢,这场赌吾想了很久了。”

    屈颂短暂的惊愕已经被抚平,她慢慢地舒出口气,心想道还是她自己太高看自己在长庚心中的地位了,她这样的微贱之人,在他们这样高高在上的大国公子的眼中,恐怕也只能是块砧板鱼肉吧,谁手段强势些,她便被送到谁嘴里,剥皮拆骨,吞得零丁不剩。

    长庚又扬起眼睑,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所以,接下来几日的百猎大会之中,你务必跟在吾的身边,一旦落单,便是给了他可乘之机,你若是不想跟着季淮远赴齐国,听从吾的安排,寸步不许离,明白了么”

    “明白了。”

    她看向公子长庚。

    这几乎已不只是一个游戏那么简单了。

    她所料不差,公子长庚和公子季淮之间,哪有什么一见如故、志趣相投有的只是潜滋暗长的对垒之心,如暗潮汹涌,澎湃不绝。她只是现在被抛在浪尖之上,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战利品罢了。

    长庚挑起了嘴角“甚善。”他看向帐外,唤来了几个宫婢,他们个个屏息凝神,等待公子的吩咐,长庚又瞥眼立在一旁的屈颂,“把他的一应行李都搬到吾的王帐之中来,从今起百猎大会的每一日,他都与吾同卧同起。”

    屈颂垂目,听从着长庚的吩咐,未有片语。

    长庚厌恶男子的亲近,虽然因为与季淮的较劲而把屈颂的住处暂时挪到了自己的王帐来,但仍然让她睡在最角落,相隔二丈之远,屈颂望着自己零碎的物件,叹了口气。

    到了晚间,长庚与他的将士们去议事,屈颂独自留在王帐中,想找回原来的住处沐浴,却得知帐篷不可留空,已经又被宫长安排了别的军士住下了,于是屈颂只好又摸黑挑着灯笼走回来。她只能找孟鱼商量,孟鱼说要是她太过于忸怩拘谨,到宫婢的帐中沐浴,反而惹公子怀疑,于是想了个折中办法,命人在帐篷里用屏风竖了一道围墙,围成了一间简易的净室。

    如此也不是不可,屈颂只嫌这屏风上的绢布偏薄了一些。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是出猎在外,并不是在晋宫里,一切只能轻装从简,无法为她搬来厚重的屏风遮蔽。

    让她感到还算是舒顺的,便是搬来了此地之后,不再看到公子季淮了。

    屈颂松了口气,垂眸慢慢地把裳服解了,迈入了冒着热气的浴桶汤泉中。

    窗外朔风卷雪,天寒地冻,燃着炭火盆的王帐之内却温暖融融,屈颂感到自己紧绷的每一寸毛孔,在热水的抚慰之下,得到了完全的舒张。

    但她不敢耽搁太久,以免公子长庚回来,因此只是匆匆泡了泡,便起身去拿屏风后头的毛巾。

    一道清冷的声音,冷不丁地从屏风外传过来“你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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