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后,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一年不曾修剪过的头发已经长及腰部,把镜中的女孩的皮肤呈得愈发苍白,她的脸上带着大病初愈的憔悴和倦意,弥漫的雾气掩盖了纤弱的身体上交错纵横的伤疤,这让她看起来无害且脆弱,像随时都会凋谢的娇花一样,需要被养在温室里小心翼翼地呵护。

    除了那双眼睛。血红色的瞳孔波光潋滟,乍一看有些渗人,可一直盯着看,又好像要被吸进去一样,不知不觉就沉醉在其中。妖异又华美,不知道为什么就让我想到了罂粟花,美则美矣,却带有剧毒。

    人类会有这样的眼睛吗

    忍说我的身体鬼化得很严重,但还没有完全变成鬼,人类的根基尚且残存在这具快要被侵蚀的躯壳中,让我心里多多少少好受了一些。如果完全变成鬼,我可能会直接选择自杀,鬼杀队的伙伴们也很难接纳我吧,大家都是和鬼有血海深仇的人,不会容忍队伍里有鬼的存在。忍推测我可能是和妖刀发生了某种融合,但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妖刀吸收了无数鬼的血肉,甚至包括那个鬼舞辻无惨,然而我什么都没有感觉到,没有被鬼王侵蚀或控制的感觉,甚至听不到那些嘈杂的声音。

    很反常,但未必就是坏事。忍眼神复杂地告诉我在我的血液中发现了和其他鬼相似的成分,很可能是鬼王的血,我点头证实她的猜想,并告诉她村正确实吞食过无惨的碎片,不知为何现在它们都跑到了我身体里。

    如果能借此感知到鬼王的所在就好了,把这个畏手畏脚的家伙直接揪出来。但这个想法很快就作罢了,我的身体正常得很,无惨的血液已经和我的血液融为一体了,我尝试过直接说出他的名字、或用冥想的方式和妖刀沟通,也完全没有任何效果。

    难道我把鬼王吸收了我抚摸着胸前长长的伤疤,忍不住苦笑起来。走几步路就要喘气,不敢碰尖锐的武器,看到男性都会害怕得往忍身后缩的我,竟然那么厉害的人吗

    真神奇。

    蝶屋的女孩们都很友善,有空的时候就会过来陪我聊天,和我讲我以前的故事和现在发生在鬼杀队的事情。风柱又和水柱打架了,哪个辖区有长得很帅的男队员,前一段时间住院的音柱因为天天被不同的漂亮老婆们轮番照顾而遭到队员集体唾弃,年轻女孩的话题总是跳跃又活泼,我津津有味地听着,虽然脑子还是很乱,很多事听过就忘了,也总是记不住别人的名字,好几次都不小心把忍叫成了香奈惠,然后在她悲伤的表情中道歉连连。

    尘封的记忆偶尔也会浮现,都是一些不知所云的小片段和抓不住要领的浮光掠影。心里总是空空,好像少了点什么一样,有时候会莫名觉得慌张,像在大海上漫无目的漂泊的孤舟,找不到自己可以停泊的港湾。

    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我忘掉了。

    必须要想起来。那是支撑着我活下去最重要的动力,构筑了我信仰大厦的根基,我不可以将之遗忘,必须要把空白的部分填补起来,我才算是完整的“人”。

    到底是什么呢

    “实弥”我对着那个叫香奈乎的女孩没头没脑的发问,女孩照例没有回话,只是微笑着看我,漂亮的大眼睛显得有些空洞。

    她不会回答,也不会和其他人交流,所以我总是把脑海中奇奇怪怪的想法向她倾吐出来,香奈乎也从来没有露出过不耐烦的表情,她会安静地听我说话,虽然没有回应,但我感觉她应该是听进去了。

    “实弥是谁呀,总觉得好熟悉。你认识这这个人吗”

    “忍以前的性格不是这样的吧,她明明就不爱笑,为什么要强迫自己露出这样的表情呢”

    “话说你知不知道吉原是什么地方”

    我喋喋不休地问着,香奈乎突然抛出了手中的硬币,她看了一下朝上的那一面,竟然开口了“实弥是风柱大人的名字,你在加入鬼杀队后一直跟在他身边,你们关系很好。”

    “哎就是那个脾气暴躁的风柱吗,我听小奈惠她们提到过,她们说他看起来比鬼还恐怖我为什么会和男人关系好啊,还是这种凶神恶煞的人。”完全想不明白,我现在在蝶屋碰上男性伤员都是绕道走的,尽管他们对我都是毕恭毕敬的样子,我还是下意识的排斥、甚至惧怕异性。

    香奈乎又抛了一次硬币,这一次是另一面朝上。于是她不说话了,留下我对着她机械的表情抓狂,无比纠结自己和那位名声不太好的风柱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没有办法和男性相处。当一头金发的炎柱热情洋溢地走进病房和我打招呼时,站在窗边发呆的我吓得直接从二楼翻窗跳了下去,幸好忍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我,才让我避免了又要在床上躺几星期的悲剧。但不管她怎么劝,我都缩在她身后死活都不肯再靠近那个嗓门很大的男人一步,就像暴风雨中躲进母亲翅膀中瑟瑟发抖的雏鸟一样。小葵她们都说炎柱是个好人,算是柱里面最好相处的都不为过,但我只觉得害怕强大的,散发着灼热气息的男人,存在感实在太过强烈,光是和他待在同一个空间里,我都觉得呼吸困难。

    那个叫村田的队士来看望我时我也是类似的反应,一发现男性靠近就忍不住恐慌和尖叫,完全没有办法交流。事后村田托小清转告,说自己只是想向我道歉,因为他的疏忽让我陷入了困境,他一直觉得很内疚。我沉默不语,其实我觉察到了他身上的情绪,也知道他没有带任何恶意,但我就是害怕男人对我而言是很可怕的生物,这是一种原始性的恐惧,就像本能一样,深深地刻印在身体里,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

    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呢

    我看向香奈乎,低声问道“我以前,是不是经历过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啊”

    她眨了眨眼睛,没有回答。

    “好吧,也许你也不知道。”我叹息着躺在走廊上,脑海中的喧闹纷繁的画面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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