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问题。”

    赤司征十郎回过头,伸手拿起桌上的水瓶,余光不受控制地瞥向右前方

    名为须枝的男人抱着脑袋很没有灵魂地嚷嚷着头疼,旋即眼疾手快压下了女生的帽子,似是无意般拍了拍“别低头,节操会掉。”

    “滚。”少女咬牙切齿。

    “那么我就进去送婚纱啦,你就在门口等我。”男人站在尽头,接过她手里的盒子。

    “哼。”姑娘没好气地哼了声。

    男人转身离去,少女这才不经意间抬眼偷偷从帽沿下的阴影里打量着会场里的人群。说起来之前在地狱里见惯了长着尖角的鬼族,现在突然一下子看见这么多人还真是不习惯。

    她默默压低帽檐,百般聊赖地叹口气。

    婚礼进行曲在乐队间演奏飘荡,钢琴悠扬起伏,音符像是电影的片尾曲般柔和动听。伴着粉发女生的主持,婚礼在八点整准时开始了

    “他们相识于h大的球网下,他们是一对五年不曾离弃的情人爱人,无论生死,都不能将他们分开。”

    在过于舒缓的背景中,蹦蹦跳跳的花童守在新娘两旁为她撒着鲜艳的红色花瓣。她带着垂落腰际的头纱,被一位年老的长者扶着往台上新郎所站的位置走去。

    她把花瓣踏出娇嫩的汁液,她穿过由玫瑰雏菊满天星组成的拱门,捧着玫瑰雏菊的捧花,庄重又美丽地一步一步走着。

    所有人都在为这对新人鼓掌。

    “这绝对是五月那家伙写的祝词吧。”青峰大辉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悄悄鄙视道。

    “嘘”

    黑子哲也不赞成地扭头地竖起食指。

    “”

    青峰比划了一个拉上嘴巴拉链的动作,很快又随着周遭众人进入状态,很给面子地为主角们鼓起掌。

    带着眼镜的青年一脸严肃地从老人手中接过了新娘的手,紧紧握住。两人并肩站上台,背景是他们的巨幅婚纱照。

    “他们也许曾互相埋怨,也许曾冷战天明,但他们之间的爱却至死不渝,她将永远属于他,而他也是。”

    一席白色伴娘服的粉发女生举着话筒轻声发问“那么,请问手冢国光先生,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永远爱着她、珍惜她,对她忠实,直到永永远远吗”

    青年认真地凝视着自己的妻子“是的,我愿意。”

    台下掌声雷动。

    “那么,张昀目女士,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永远爱着他、珍惜他,对他忠实,直到永永远远吗”

    带着白色头纱的棕发女生咬着嘴唇笑起来,最后使劲点头“嗯,我当然愿意。”

    “现在请两位新人开始交换戒指”

    两人互相为对方带上象征婚姻的戒指后,仪式便成功完成了。桃井心里的大石头已经落下一半,她不着痕迹地松口气,拿起话筒“接下请新娘为我们说两句吧。”

    棕发的姑娘似乎是没料到还有这个发展,愣怔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傻傻接过话筒“诶,其实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容易追到男神把他娶回家,该说我是人生赢家吗”

    台下立即响起理解般的笑闹声。

    另一边手冢国光跟着极为无奈地笑了笑。

    “不过今天也是我最好朋友的生日,可惜她没来参加我的婚礼我们高一相遇,那时候她还是一匹孤狼,怎么也不肯接近别人,整天逃课打架,像个不良少女。”

    在女生语顿的时期,话筒发出了破碎的尖锐刺音,震得人瞬间安静下来。教堂会场里无人发声,气氛沉寂下来。

    “把她从猛兽变为哈士奇的道路实在艰辛又漫长,久到几乎看不见尽头,因为那家伙受的伤太多了,大概是痛到无法忍受吧。”

    “如果没有她的鼓励,我想我也不会有勇气去追手冢”

    “如果那家伙在的话,一定要让她出超多的份子钱。”棕发少女勾起唇角微微笑着,只不过那笑里还夹杂着旁人无法读出的失落,“然后使劲把捧花砸在她手里让她发誓一定要幸福”

    随后是长久的沉默。

    站在角落里的黑帽少女抬眸看了看台上的新娘,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些感同身受起来。

    “你这是被感动到了”坐在身边的须枝捣了捣她的手臂。

    “好像是的。”

    少女托着下巴点点头,没有否认。

    “真难得。”男人耸耸肩,露出一个坏坏的微笑,“小百里竟然还会有这种表情。”

    台上的新娘放下话筒,吸了吸鼻子,重新笑起来“那么我要扔啦想结婚的姑娘们抓住机会啊”

    此话一出,全场立刻又躁动起来。不少处在二奔三年纪的女生们统统站起来举手,一副激动的样子,那模样不像是要抢捧花,倒像是摩拳擦掌准备抢购打折化妆品似的,眼中充满疯狂的闪光。

    张昀目头顶上滴下一滴大汗。

    她背对台下,扯着嗓子喊起来“我真的要扔了保证公平公正姑娘们抢啊”话音未落,那束玫瑰便以一种诡异的抛物线飞了出去,直挺挺砸向最西边的角落里。

    “卧槽”

    “张昀目你是魔鬼吗”

    “这是怎样的技术才能扔得这么歪”

    女孩子们一边吐槽一边抽着嘴角看着花束旋转着飞向角落里,然后猛地朝向某人的方位砸去,狠狠敲在了带着黑帽子的女生头上。

    “嗷”

    少女被冷不丁地攻击,完全来不及防御。她上一秒还在和须枝胡扯,结果万万没想到被一束花敲打了脑袋。

    帽子滚落地面,咕噜咕噜跑到了前排。

    姑娘的长发顺着脖颈披散在后背,那是一头顺滑光亮的黑发,远远望上去就像绸缎一样。

    黑发少女漫不经心地抬眸,似乎还没完全跟上节奏。她一手抱着刚捡起来的鲜艳红玫瑰,一手轻轻挠了挠脸颊,在众人的注视下有些为难地吐槽“话说接到新娘的捧花是不是代表我也快结婚了呜哇,这个令人窒息的配色,我还是个刚刚成年的少女啊”

    这一瞬间,时间静止了。

    天幕中明晃晃的日光倾城刺目,干净的百褶云好看极了。偶尔有微风吹过,洁白的纱裙轻轻飘了起来,尾部打着卷,长长的,长长的平铺在红毯上。

    张昀目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穿越时空,再一次地,将某种缠绕不清的情感带来了身边。

    她开始听见雨点的声音。雨滴非常大,非常稀疏。雨水像是化成雾气洒在某个高校两边主干道的银杏树上,像是落在某个冬季网红甜品店的招牌边,发出震耳欲聋的回音。

    她的视线穿过那么多的人,偏偏意外地十分清晰,少女的一举一动都映入眼帘。她看见,那姑娘小声虽嘀咕着什么,但还是露出两排白牙笑起来,随即高高举起手里的玫瑰向自己示意。那笑容灿烂到整个会场都仿佛熠熠生辉,溢出来的开朗与温暖源源不断地朝四周散发。

    不知道从哪里忽然传来了轻快的乐声,透过了冬日澄澈的天穹,畅通无阻地响彻整个草坪教堂。

    这个场景,简直就像是小学时自己站在主席台下,高高仰起头第一次看见黑色短发的小女孩大大咧咧地笑着,发顶翘起几根弯弯的呆毛,接过运动会的水晶奖杯。

    雨声逐渐清晰起来,淅淅沥沥地在耳边回荡。

    “啊,那什么,我是二年三班的百里奚,很高兴获得这次的五十米冠军,其实都是运气好啦哈哈哈哈哈”

    白色的乳牙在太阳下反射出亮眼的光线,黑发的孩子大力朝台下挥手,毫无阴霾的灿烂露牙龈笑简直宛如另一个小太阳。

    如今,两幅画面逐渐重合,那么多年的时光不复存在,那人依旧是那个浑身发光的女生,她远远朝太阳投射目光,被刺得移不开视线。然后再眨一眨眼,此去经年,时空流逝

    这一次换作她站在高高的台上,穿着繁琐复杂的洁白婚纱,身旁站着即将度过一生的爱人,而那个少女,远远举起玫瑰仰脸耀眼笑着,就像是从未缺席过自己的生命。

    犹如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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