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地坐落在起伏不平的地势上,空空荡荡的道路越走越窄。说来也好笑,如果人死后还有灵魂,依旧附着在这些尸体上,那么他们会不会像阅兵仪式上的军队等待我们经过呢。

    这么一想又有点瘆人。

    我忽然感觉自己就像一只陀螺,刚开始转动的时候,很不容易稳住重心,歪歪扭扭的,想着总之先转了再说,就这么倾斜陀身,快速旋起来,随后逐渐站立,漫无目的地旋转。

    或许等到什么时候,陀螺累了,就会自己慢悠悠地停下吧。

    脚步停在最终目的地前,我蹲下身凝视大理石墓碑上那副并不眼熟的照片,老人望着镜头无所适从地睁大双眼,那样子竟令人感到发笑。

    “你也就落到这种下场。”将花束轻轻放到碑下,没管身旁少年突兀惊异的神情,自顾自地说,“看看这里的灰尘,烂到只剩黑乎乎枝梗的花,还有早就被不知名家伙拿走的水果糕点,也许是流浪汉,也许是老鼠算了,李明涛那个女人啊,你就不能相信她那张嘴。”

    太阳很大,应该说过于泛滥了。

    “你这个人,到死前都是傻的,那一家人,个个都是利己主义者,嗯,兴许除了弟弟吧。”

    真是蠢啊。

    我现在觉得这种自言自语的行为也很蠢了。

    止住话头,用纸巾擦干净碑壁和基石,顺便拔掉几根杂草,拍了拍手上的灰就站起身走了。

    “现在后悔了吧,让你不要跟着进来,看见这种大逆不道的场景会折寿的。”皱着五官,我有些嫌弃地挥了挥手。

    夏目的脸逆着光看不太清楚,他的嘴角平直,但周遭气场依旧是温温柔柔的,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又开不了口。

    “你就是人太好了,想说就说,我又不会打人”

    扪心自问我还算是一个不怎么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人

    他倒是认认真真做完了一系列跪拜的礼仪,和我这种随随便便磕磕碰碰,到处捣鼓乱搞的大不敬行为完全不能相提并论,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

    浅发少年抿唇低头看我,语调清越,像极了那个会撒娇的红眸男生“不是,我只是在想如果能更早一点认识你就好了。”

    那一瞬间,他浅色的瞳仁在日光下竟如同水准器的气泡从倾斜到平衡,从茫然若失到聚精会神,目光并非孤独凄静,只能说是一双容易受到伤害的眼睛。它在这刻,同我印象中的那双红艳艳的瞳眸重叠了。

    我认为自己在做梦,大约是由于最近的梦境过于泛滥,记忆翻涌,陷入太深,梦溢出到现实的领域,终于造成梦的泛滥吧。

    该不该说,其实我们高中就见过面比如“哇,你不就是当初那个被按在墙上打的转学生嘛,我还救了你记得不”

    这也太贱了。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打断我的沉思。一看是张昀目,只见她先是三言两语提及转账的事情,而后话题突变

    百里,快帮我写个情诗你不是最擅长吗

    谁告诉你的我自己都不知道这回事好吗谣言不可信,止于智者啊

    对了,记得要有内涵一点。

    我抽了抽嘴角,随手发了一条月亮转动他齿轮般的梦。最大的星星借着你的双眼凝视着我。当我爱你时,风中的松树要以他们丝线般的叶子唱你的名字。

    张昀目不怎么接地气,话说你直接就把聂鲁达的诗照搬上来我还要你有何用

    妈的这人要求真多。

    不耐烦地揉揉太阳穴,我对夏目比了个抱歉的手势,继续回复当勺子挖起第一口麦旋风,西瓜中间那块的果肉入口,珍珠果掉进奶茶摇晃,草莓尖尖在口腔炸开,巧克力融化在蛋糕夹层,可乐的气泡从瓶中升起。然后靠近你,听见心跳如擂鼓,比起以上这些,更容易感到喜悦与甜蜜

    张昀目e有点土味。

    啧。

    我对他说,先生您多么可爱,而心里却在想,我多么爱你。

    张昀目都说了让你不要直接引用别人的句子啊

    靠,见鬼的张昀目,让她自己看着办吧,说起来给手冢国光写情诗用得着这么文艺吗,直接说个我爱你之类的不就得了,简单,易懂。

    这么想着,我最后打上几个字再见自己的情诗自己写

    不顾那家伙哭唧唧的嚷嚷和不停抖动的小企鹅窗口,我装作什么也没看见,转身去看夏目,一本正经开口“如果说,我是说如果,有人这么跟你告白的话,你会感动吗”

    少年疑惑地歪了歪头,似乎是想问。

    “我爱你,像王尔德照写不误的信,水木真一患得患失的试探,像雪莱的黑夜追逐黎明,泰戈尔的满月居住天空,像春天的熊和代替太阳行走的无形之物。是从这里到月亮再绕回来,是因你而起的梦境,是眼中燃烧的万千霞光,是凌晨四点的海棠花,是细数至38岁的前半生,是银河倾泻心坎。”

    他看见,那姑娘站在太阳下,黑漆漆的发顶反射出千万道柔和的闪光,侧脸模糊,她念诗的样子,简直像火焰在高座郡夜间的平原上映现出各种色彩,宛如壮烈的死与毁灭并存的盛宴般的篝火。

    他听到,这里面至少包含了古都挪威的森林双城记失乐园等数十本名著诗集的暗喻,仿佛所有的爱而不得、深深爱恋的句子统统现于眼前,那些或凄美或震惊的爱情主人公一一闪过。像世间一切美好之物被双手捧上,献给她自己的神明。

    他觉得,自己伫立于透明的白色大茧中,在跟太阳面对面打交道。然后个人的内心骤然捕捉到一个天体,这个熠熠生辉的金色球体被他灵魂的捕虫网逮个正着,少年开始担忧网眼是否太大,它会悄悄溜走。

    “我对这几句还算有信心,而且是原创,张昀目应该不会再啰嗦什么了吧。”黑发少女嘟嚷着,她再度抬头,看见身旁同伴呆愣的样子,“夏目”

    浅发少年眨了眨眼睛,迷茫又不明所以地重新找回自己的焦距,仍带着水泽的瞳孔微微放大,耳根有些发红。

    “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他还没反应过来。

    “刚刚那首情诗啊,百里奚自创,请叫我写诗鬼才。”

    “我觉得挺好的。”

    他垂下头,用鬓发遮住自己红通通的脸颊,余光瞥见少女开开心心开始打字发消息,不知怎么又突然改口“不是,我是指,这个有些冗长而且比喻太多了,繁琐复杂,可能不太适合。”

    “这样啊。”我失望地叹气,把手机揣回口袋,“那好吧,算了。”

    他忍住嘴角上扬的冲动,偷偷撇过脸才敢呼出一口气,眼角末梢都洋溢着自己不知晓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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