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桌角,半明半昧的。玻璃上映出他的侧脸,倒影漂浮在流动的街景中,来来往往的人群从脸上一一闪过。

    “齐木。”

    “嗯”

    “要怎么正确地和别人交朋友呢是不是应该随身携带餐巾纸和创可贴,搜集并背诵一切化妆品大牌及流行综艺明星,了解时下热点话题,关注名人动态与各界品牌,涉猎范围应该从中华上下五千年到世界局势分布图要开始背唐诗三百首吗,不知道最新的娱乐八卦会不会很丢人”我没有抬头,目光望向玻璃上的清晰倒影。

    他沉默了片刻,放下手里的小勺发出叮得一声,勺柄在杯口打转,最后停靠在一侧“你以为自己是乙女向校园漫的女主角吗,交这么多没用的朋友留着过年”

    好犀利

    我抽抽眼角,想要再挣扎一下“朋友这种东西难道不是越多越好吗”

    “蠢货。”

    “”

    “两三个人就足够了。”

    “但是,但是”我的脑海中突然不合时宜地冒出一副场景,不由自主地顺着神经连接到心口,甚至连开幕方式都不得而知,不打一声招呼它就这么自顾自地展现,“日出”

    每个人大概都有梦想生活的地方,比如在依旧有炊烟的山庄,山水亮丽得如同梦里的笑容,每条小径清秀得像一句诗歌。或者在矮檐翘瓦的小镇,延伸的青石板,长满苔藓的木门,徬晚河水倒映着灯笼。

    亦或是一间有家人的屋子,以二三挚友为中心,扩散出为数不多的街道,然后衔接起一片片金色的影子,像是漂泊在童话里。

    “什么”少年没有听清,蹙起眉头反问。

    [总有一天我们要一起去爬三清山然后看日出]

    [为什么要去橙子的老家啊太狡猾啦]

    [晚上可以烧烤然后露营说不定还有流星雨呢]

    [我说,流星雨什么的,你以为是某部青春校园狗血偶像剧吗]

    “哈哈,什么都没有啦。”我摆摆手,视线回归桌面,无意识地盯着角落里的广告图案。

    齐木楠雄垂下眼帘,按住额头深吸一口气,长年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纹,粉色的头发被手指压住几缕。

    啊,真麻烦。

    他如是想着。

    感觉到自己有点不正常的少年再次长叹了一口气,捂住额头的手指垂落下来,摸着下巴沉思。

    大概是自己养的金毛突然不黏人了,有点奇怪吧。

    他眨了眨眼睛,像是下定决心,重新抬眸望着对面的黑发少女。结果对方立马回以一个傻兮兮的微笑,背景还有无数粉白的小花,发出[诶嘿]的疑问声。

    啧。

    说得直白点,一般人能感觉到的惊喜、害怕、感动、难过等情绪,他都没办法察觉。而就在上学期因为一些乌龙莫名其妙认识的这位看似普通实则不然的少女,却能免疫他的大部分超能力,还总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这类说不清是[心累无奈]还是[新奇疑惑]的感情堵在胸口,让他感到十分难受。

    “不管你要什么,我都能拿给你,不论你要去哪,我都能带你去。”

    他看见面前的人惊讶地瞪大双眼,手里的吸管都由于过分震惊而掉落杯中,玻璃杯里的冰块轻声晃动了两下。

    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小心翼翼啊这家伙。

    该说是生气,还是烦躁呢,前所未有的心情填满了心脏,面瘫脸的波动加深,齐木楠雄嘴角下弯,不太高兴地盯着对面的少女。

    “白痴吗,都说了我什么都能办到,你的一切愿望都能实现啊笨蛋。”

    一句话中同时出现了[白痴]和[笨蛋],结果被骂的人却好似没有该有的反应,反而原本颓废无神的眼中一下子绽放出神采奕奕的光芒。

    “真的你没骗我不是客套的话就像去别人家里玩,长辈总说[把这里当做自己家一样]的那种说着好听的句子”

    窗外的日光均匀地分给这位过于耀眼的少年,他柔和了面部冷硬的线条,温润的紫色眸子弯起,被映成了仿佛流淌的月光般的金黄色,随后,微微笑了笑“嗯。”

    我屏住呼吸,眼眶一阵酸涩。

    这股熟悉又陌生的错觉,不,也许不是错觉,因为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浑身都沐浴在阳光里。

    从今年生日那天起将掉未掉的东西冒出来,干涩的眼睑轻轻颤动,视线也开始模糊,简直像个五百度近视的患者。

    我拼命把它憋回去,带着一丝仍未来得及收起的鼻音,眉毛也皱成波浪形,咬着嘴唇。

    “谢谢。”

    伴随着这句迟来的感谢,齐木看见,名为百里奚的十九岁少女咧开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如同发现了世界上最值得珍视的东西一般,跟个孩子似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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