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蜜有清热解毒的功效,少数几只红灼蚁的毒性虽不至于对人有大的损伤,但在体内存的太久也终是不好,少堡主为何不饮点儿蜜水,去去残毒呢”

    皮元良身处在一个四面封闭、没有窗户的屋子里,墙壁上镶嵌了很多面镜子,让身处其中的人只能看见自己。

    皮元良背门面墙而立,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镜中的自己,他此时衣着褴褛,形容狼狈,必然是不好看的,可是他依旧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并不好看的自己,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身后有一桌两椅,桌面尚便置了一杯雪玉蜂蜜的蜜水,他一口没动,此时听得身后有人与他说话,便回身看去。

    只见一位年龄约四十岁上下的男子,长了一张端正冷肃的脸孔,头上一顶镶金白玉冠,身着天青色六艺团秀锦缎外袍,白绸暗纹绣中衣,一看就不是六艺门中普通的内门弟子,必是有些身份的。

    皮元良曾经在一些节日来往时,以晚辈身份去六艺门拜访行走过,但接触的大多是小辈弟子,年长一辈的也就初次随父亲前往时见过六艺门门主尹颂一面,并没和眼前这人打过照面,只见此人冠上一般人镶明珠的地方,用类似锉金银的工艺,嵌了一个金色的篆字,皮元良看着像是一个“书”字。

    这人是书堂的教授

    “老夫司马信学。”来人主动报了名字。

    皮元良到底年轻,瞬时一怔。

    司马信学书堂席首他怎么会在这里

    面对一个成名已久、年纪可以做他爷爷的长辈,皮元良本应拿出几分尊敬态度,最起码也该回个礼,但回神后却只是倔强地抿着嘴角,半响才一梗脖子,质问道“你把和我同行的那个家伙弄哪里去了”

    司马信学铁铸一般的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眉头轻皱了一下,然后径自在桌子前坐了下来,道“没想到广陵堡的少堡主竟然这么有兴致,到夜林腹地来游山玩水。”

    皮元良“哼”了一声,道“司马先生堂堂书堂席首,前辈高人,不是也挺有兴致,开着三艘天字号的灵舟来夜林游山玩水吗”最后“游山玩水”这几个字,咬字咬得很重。

    被一个年龄可以当自己孙子的小辈如此挑衅,司马信学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眉头锁得更紧了,忽地道“皮少主就不担心和您同行那人的安危吗”

    司马信学这么一说,皮元良心里紧了一下,却不想让对方看出来,继续梗着脖子道“反正你们都把我们抓起来了,我能怎样和你跪地求饶你就能放人吗你们六艺门整天把什么仁义道德挂在嘴边,到头来都是连柔弱坤泽都不放过的混账东西”

    皮元良故意嚷嚷得又大声又嚣张,但那对难掩紧张之色的双眼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情绪。

    司马信学眼中划过一丝隐秘的笑意,心中感叹,还是个孩子啊,口气便不那么强硬了“老夫有一事不解,还请少堡主赐教。”

    突然柔和了的态度,让皮元良很是警惕。

    “皮少堡主,我六艺门与广陵堡就算说不上交情深厚,也不算是水火不容的仇人吧,我记得少堡主还曾经来我们六艺门做过几次客,与我那修德侄儿相谈甚欢,怎么这次一见面,少保主竟是将我们当仇人样防备”司马信学很是淡定地问道。

    皮元良卡壳了。

    他为什么对六艺门怀有莫大的敌意

    因为凌霄城对他们无预兆的袭击,事情从他和蒋含章发现那枚作用和威力都十分诡异恐怖的圆球起就失控了,在夜林碰到凌霄城的大部队很奇怪,碰到六艺门的大部队就更奇怪了,皮元良本能地将六艺门和凌霄城的动机判定为相同的,自然也就报了相同的警惕与敌视。

    司马信学老而成精,一下子便察觉到皮元良的敌意似乎颇有内情,便接着道“少堡主可知我此行的上一站是何处”

    “我哪知道你们怎么乱跑的”

    “我三天前刚从广陵堡离开。”司马信学道。

    “你们做了什么你们去我家做什么”皮元良急道。

    “我们当然”司马信学特意顿了一下,眼见皮元良急得要蹦起来的样子,眼神里带了一丝略带戏谑笑意地吐出后半句话,道,“是去订盐啊。”

    皮元良又卡壳了,他当然知道每到年节之前,武道百家、富商巨贾都会派人来订盐,自然也包括六艺门,只是方才情急忘了。但卡了一下,皮元良又反应过来了,道“你去我家订盐订盐需要您去吗”

    六艺门之所以叫六艺门,便是门主以下设有礼、乐、射、御、书、数六堂,每堂里都有数名门中资深的修士担任教授,首席的教授便领衔管理一堂,称为席首。

    司马信学乃是书堂席首,看着不过四十上下,实则已经却是从法朝末年过来的人物了,比现任六艺门门主尹颂还大上不少,是尹颂的师兄,年高德勋。

    六艺门上任门主尹归田去世后,门中曾经内乱过一段时间,六艺门道统从儒,儒家又素来崇尚“三代之治”中那种任贤礼让的制度,所以门中不兴父死子继的那一套,尹颂能够顺利继位,离不开司马信学力排众议的支持,尹颂成为六艺门门主后对自己这位师兄素来十分尊重,武道百家都传说,论修为深厚程度,司马信学还在尹颂之上。

    司马信学并不恋战权位,这么多年埋首书堂教学修书,甚少过问外间俗物,所以他跑来做一个六艺门管事负责的事情订盐,董秋娘和皮裕彬觉得奇怪,此时此刻皮元良也觉得奇怪。

    “订盐不需要我,那皮少堡主南下逛夜林也需要自己御剑而行、跋山涉水广陵堡是穷到连灵舟都买不起了”司马信学问道。

    皮元良有些生气了,他当然看得出来司马信学在拿他当小孩子在耍,怒道“我为什么搞成这样,你难道不知道吗”

    司马信学皱眉,似乎不明白皮元良这话的意思。

    皮元良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眼神中那一瞬间的迷惑之色,一个念头从他脑中滑过,他脱口而出道“你们真的不知道你们不是为了那个圆不是你们”

    “圆什么”司马信学的眼神猛然锐利起来,追问道。

    “你们和他们不是同一个目的吗”皮元良喃喃道。

    “他们他们是谁”司马信学急问道。

    就在司马信学觉得要抓到问题的要害时,突然一声巨大的号角声响起。

    这是六艺门的示警之声,广陵堡示警习惯用鼓声,六艺门示警习惯用号角。

    门口响起一阵非常急促的敲门声,有人急道“老师老师有状况”

    司马信学的眉头紧皱。

    号角声越发急促,门口的敲门声也越来越响。

    不得已司马懿学起身出门,显然是先应付眼前的紧急状况去了。

    满面通红的花卓推门而出,只见门口很多同门正朝着舰桥奔去,听着耳边一阵急过一阵的号角声,拉了一个眼熟的礼堂同窗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那名同窗指了指窗外,道“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花卓满是疑惑地从走廊的小窗向外张望,愣在当场。

    蒋含章很没羞没躁地把年龄小到可以做他孙子的小孩逗得落荒而逃后,趴在他所在的房间那仅有的脸蛋儿大小,还加了铁栅栏封锁的小窗口向外望去,口中嘟囔着“我这算是犯人坐牢房吗”

    不过蒋含章若是知道皮元良的房间连个窗户都没有,可能就不会抱怨。

    只见窗外一只巨大的王八舟渐渐飞近,舟上飞出很多御剑飞行的人影,随即金色的光芒从人影方向射出,砸在蒋含章身处的六艺门的这三艘灵舟的结界上,绽放出一朵朵金色的“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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