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想送命就退下。”
他从腥风血雨中闯出一条登顶之路,手染鲜血,杀人如麻。捏死一个小弟子,对他而言无关紧要,只是“扰了清静”而已。
魔道帝王依然没有回过头,只是随意并指向东南方向一点,那里的魔气如避开什么一般,陡然一清,而那些阻挡去路的梅树,也纷纷让开。
谢景行微微低下头行了一礼,他刻意散下了发,遮掩住自己的侧脸。
殷无极还是原先的性子,对于不在意的人,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就是这种目空一切的倨傲,才是他唯一瞒天过海的希望。
谢景行收敛修为,低下头后,表现出敬畏惧怕的样子,与普通儒门弟子一般无二,却是汗湿重衣,心里却在祈祷,自己千万要平安躲过这一劫,别被殷无极发现。
他正欲退去,陡然听到身后声音。
殷无极道“等等”
声音带着几分醉意,低沉而沙哑,撩的人耳畔发痒。
谢景行被他叫住,却是身体冰凉,如被点穴了一样定在原地。
“寻常儒门弟子见了我,不是告饶,就是告状,你却不声不响,倒是有点意思。”他侧过脸,兴味道“不敢说话,不敢对视,是在怕我”
他竟然心血来潮,要和这误闯的小弟子说上两句话了。
谢景行依旧一言不发。他毫不怀疑,如果殷无极发现他就是谢衍,定然不可能简单放过他。他们仇深似海,殷无极就是要了他的命也不奇怪。
殷无极不过是随意侧了侧眼,却在看到他背影的时候顿住了。
那小弟子看似寻常,可他在第一眼看去的时候,冰冷的血液却瞬间沸腾起来。
他绯色眼眸一挑,声音黯哑如鬼魅,不容置疑地命令道“转过身来。”
随着他情绪的变化,本就弥散在林中的魔气陡然一乱,显得格外的深沉暴烈。
在魔道帝尊的一念之间,千树须垂首,万物皆低眉。
谢景行的心跳猛地一乱,他有自信骗过儒门三相,是因为他非常了解三人的性格,可以时时端着,演到他们信以为真。
但是,他完全没有把握能骗过殷无极
殷无极对他的一切,实在是太过了解了。
“嗯不听话”殷无极见他迟迟不动,微微眯起了眼眸。他白而有力的手指只往前虚虚一张,然后如钳住什么一般,转瞬间收拢。
空间扭曲,时间静止。
谢景行暗道不妙,糟了,是缩地成寸
他整个人被从百丈之外扯到凉亭之内,下一刻直接被对方的魔气缠上四肢,以一个狼狈而屈辱的姿态半跪在大魔的身前。
太近了,那股灼热到几乎疯魔的魔气。
还有男人身上熟悉的味道,那么血腥,那么狂妄,如同冷铁,又如烈酒。霸道与征服都刻进了骨子里。
谢景行刻意垂下的发丝遮掩住半张侧脸,雪腻白皙的颈子仿佛一捏即断,脆弱至极。他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脊背,长发如流云散落在地,而那修竹般挺直的脊背,也被对方的魔气强行压到弯折,如同一张绷紧的弓弦。
而殷无极,依然坐在原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眸色逐渐变成干涸的血一样的红,晦暗而汹涌。
他不过心念一转,便可令他狼狈不堪。
不过一个屈指,便能拿捏他的生死。
谢景行垂着头,不肯去看他的眼睛,心里却在苦笑,这回怕是跑不掉了。
一次坠天,三千年修为尽毁,他便必须在夹缝之中求生,隐瞒身份才能活下去,天数无常,对圣人来说,又是何等讽刺。
修者的世界,强者为尊。
“自己抬头。”殷无极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不要让本座说第二次。”
若是谢景行现在抬头,他就能看到对方几近失控的疯狂眼神,透着要将他囫囵吞下,直至融入骨血的占有欲。
见面前的人不答话,殷无极却已经倾身,屈指抬起了他的下颌,看见了他的脸。
一时沉寂。
面前的容颜如山水雅致,温润如一块上好的玉,让人爱不释手。明明与故人不同,少去几分孤高,却多了几分苍白的病气。可就是这种隐约的脆弱,教人更想弄脏他,染黑他,教他从云端坠落血海。
殷无极仿佛早就冰冷的鲜血在皮肉之下沸腾,死去的心脏重新跃动,他的神魂都在朔朔地战栗,浑身的欲望都在叫嚣,得到他,困住他,弄脏他
折了他的翅膀,废了他的修为,用铁链缠住他的四肢,困于他的魔宫密室,成为他一个人的囚徒,然后用最肮脏的欲望玷污他,以慰藉这几近疯狂的数千年岁。
魔道帝王钳着他下颌的手指顿住了,在对上那漆黑的眼眸的一瞬间,笑了。
“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谢景行。”
谢景行答话,却觉得嗓子干涩至极,清冽如水的眼眸之中透着涟漪,神情明灭不定。
而殷无极赤色的眼眸,那里汹涌的情绪几乎能够将他淹没。本来压制在十里寒梅林中的血色的魔气,一瞬间冲天而起,仿佛要把这洞天福地改换为魔窟。
这一切都要他透骨生寒,感觉到对方冰冷到让人窒息的恨意。
“谢景行”殷无极的声音低沉而醇厚,但是在念他名字的时候,却显得百转千回,有种难以言喻的血腥与缠绵。他淡淡地笑了“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好名字。”
大魔指尖一抬,魔气化为丝线把他从地上生生扯起来,仿佛操控木偶的傀儡线。谢景行猝不及防,被细线一带,轻而易举地被他揽入怀抱。如铁一般的坚硬的手臂锁住他的腰,竟是以一种极为轻佻的姿态,把他拢进怀里。
魔道帝尊恣意,随性,却又放荡不羁。他甚至用手指亲昵地梳理他的鬓发,不似对待仇人,反倒像是在亲怜密爱一般。
“不知帝尊大人指路后又突然反悔,有何见教”谢景行面色淡淡,眸子却染了薄薄怒意。
殷无极看着他漆黑的眼里掩饰不住的烈焰,那股灼灼的暗火,却点燃了他早已枯寂的生命,让他骨髓都在沸腾。
他伸手捂住曾经被锁链穿过的琵琶骨,似乎还残留着冰凉的感觉。
那是残存在身体里的记忆,他死也不可能认错。
他终于笑了,酣畅淋漓“你说我要干什么谢、云、霁”
谢景行无法回答。世人都知晓圣人大名谢衍,可知道他字云霁的寥寥无几,唤他谢云霁的,更是只有殷无极一个。
殷无极神情森寒如鬼魅,绯眸凝血,一字一顿地道
“以为这样便能瞒过我别说是音容改换,兵解重修,我告诉你,你就是化成了灰,成了土,我都能一眼认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