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离开鞭炮厂之后,沈南灼带林栀回到自己住的酒店。

    房间是助理帮他订的,爷爷埋怨他没有带小宋上路,但小宋该做的事儿一件没少。

    应之遥小臂受伤,林栀将她安顿好、向师姐告了别,才跟着沈南灼离开。

    她这一路上都没消停。

    沉浸在恢复记忆的快乐里,一直絮絮叨叨地,一会儿问这个一会儿问那个。

    沈南灼失笑“这么高兴都想起了点儿什么”

    “想起当时我去给你送吃的,你凶我。”

    “喔。”沈南灼点点头,“还有呢”

    “我忘了带家门钥匙,想去你家待一会儿,你也凶我。”

    “还有”

    林栀满脑子都是好凶好凶“你一直在凶我。”

    “那你想起来的事儿仍然十分有限啊,小同志。”沈南灼摸摸兔子毛,声音很低,“你爸妈不给你开家长会,你让我冒充你哥去跟老师谈人生,你忘了你一遇到假期就写不完作业,一遇到不会做的数学题就把练习册整页撕掉假装它不存在,我半夜把你从被窝里捞起来看着你写,也忘了”

    林栀“”

    “栀栀。”沈南灼语气温柔,“你能考上大学,真的要好好谢谢哥哥。”

    “”林栀奶凶,拱开他伸过来摸自己脑袋的手,“我不写数学题也能考上大学,好吗。”

    电梯“叮咚”一声抵达楼层。

    沈南灼笑着摇摇头,牵住小姑娘的爪子,带她走出去“是啊,我的小女孩最聪明了。”

    半晌,头顶传来徐徐的、缓缓的低声叹息“把我弄丢了这么多年,竟然还能找回来。”

    02

    这晚两个人什么都没做。

    沈南灼心里总存着点儿劫后余生的后怕感,面上并未显露太多,可薄唇抿紧、弧度微微向下,总显得心事重重。

    而林栀的脑子始终处于应激的兴奋状态,躺下来之后还一直吵着不要睡觉,沈南灼将这一小只按在怀里,低低威胁“不要动了,再动艹你。”

    林栀完全不听他的,在他身边拱来拱去“你不是很担心我吗千里迢迢风尘仆仆见到对方,如果只是为了做这种事,也太禽兽了。”

    “天早就黑了。”沈南灼平静地提醒她,“天黑之后,男性可以变身。”

    “哥哥。”林栀拱着拱着停下来,探出脑袋,“你能给我讲讲叔叔阿姨的事吗”

    沈南灼有些意外,微怔一下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他的父母。

    温柔的灯光下,他挑眉低声“我跟他们介绍过你了,他们会喜欢你的。”

    他父母去世多年,这么说有点儿诡异,可林栀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

    她纠结的重点是“我想起很小的时候,在沈家见过叔叔阿姨他们也是很好的人。”

    头顶传来清淡的男声“嗯。”

    “但我那时候,完全没想到有朝一日会睡了他们的儿子。”

    “”

    “我,我需要跟叔叔阿姨,说,说一声吗”

    “”

    沈南灼面无表情地失语半天,哭笑不得“不用了,也不需要道歉,他们会理解,而且会高兴的。”

    他的父母去世于一场举国皆知的救死扶伤,那时候他年纪太小,对生死的概念并不清晰,后来想想,如果父母泉下有知,一定也不想他独自一人。

    “我知道你刚刚想起那些过去,脑子大概也需要一段时间来进行信息缓冲但你不需要考虑太多。”他思索半晌,摸摸她的脑袋,“我所有的家人你都见过,他们都喜欢你。至于我的朋友”

    沈南灼停顿一下,突然意识到一个盲点。

    她的朋友他好像都见过了,无论是徐净植、宋以清,还是公司里至今没有名字的小a,以及那个同样无名无姓的技术部小哥。

    但他没带她见过自己的朋友。

    林栀没往这方面想,趴在他胸前,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等他下一句话。

    “我”察觉到这道殷切的目光,沈南灼心里莫名浮儿愧疚,“我明天带你去见他们。”

    “现在乖一点,闭上眼。”他一边说,一边亲亲她的额头,“睡觉。”

    林栀嘴上喊着不困不困,可沈南灼的气息一压下来,她还是被困意席卷。

    今天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消耗精力,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一直到第二天也没有停。

    她再睁开眼,已经是翌日中午。

    沈南灼仍然起得比她早,他居高临下,将这只兔子挖出来洗漱干净换好衣服,放到饭桌前。

    林栀一觉睡醒精神恢复不少,比起前夜明明只有一点电了还回光返照似的死撑着不睡觉,她现在像一块真正充满电的电池,脑子里乱七八糟涌进来的信息也被梳理得服服帖帖。

    沈南灼给她盛汤,她小声感慨“果然还是人类大脑自带的修复buff最厉害”

    他坐在对面,窗外天空阴霾,雨下了一整个昼夜也没有停歇,可天光明亮,衬得男人面庞格外清隽。

    “我昨天就想问你。”他将汤推到她手边,慢条斯理地坐回原位,“怎么突然想起来了”

    “爆炸的时候,难以控制的想起中学时那场火灾。”林栀捡起汤匙尝一尝,舌尖碰到贝类鲜美的气息,“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好像,没有那时候那么可怕了。”

    脑子里好像有一道声音。

    反正我从来不是孤立无援。

    哪怕真的被困在这里,我也清楚地知道,一定会有人来找我。无论是多大的风雨,无论是多热烈的骄阳。

    沈南灼手指微顿,仍然只是一道清清淡淡的“嗯。”

    结束这顿短暂的午饭,林栀主动问“我们现在回北城吗”

    沈南灼含笑看她“年假还没过完,你急着回去工作”

    “不是,我怕妈妈担心。”

    昨晚给她疯狂打电话的人不止沈南灼,还有闫女士、徐净植以及她那个现在态度不明的亲爹。

    林栀从昨天到现在回电话回累了,想直接回去告诉他们,我一点事都没有,我还活得好好的。

    “而且”她有些小期待,“不是说要带我去见你的朋友吗趁着年假没过完,人还能聚齐,把他们叫出来玩啊。”

    沈南灼正在躬身收充电器,不知是听见她哪句话,他身形微顿,唇畔的笑意变得意味不明“不用回北城,我最好的朋友们都在a城。”

    林栀微顿,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种可能性。

    答案呼之欲出,下一秒,她见沈南灼站起身,轻声道“他们没办法来见我们,但没关系,我们可以去见他们。”

    03

    沈南灼驱车,带林栀前往a城的烈士陵园。

    当年出事以后,男孩子们的遗体都被家人们带走了,并没有留在a城。

    但林栀看着墓碑上的名字,还是陷入长久的沉默。

    下午的雨比清晨时分小了一些,银针似的下落,将天地万物笼入一片宁静。陵园背靠青山,空气中湿漉漉的,余光之外山林绿意连成一片,一言不发地矗立在天地之间。

    “这里一共有七个人。”沈南灼个子比她高很多,撑一把黑伞,背脊笔直,立在她身侧。周围没有别人,他声音很低,好像也被水汽沾染,“我一直想在这儿立第八道碑,刻自己的名字。”

    他最好的朋友在这里。

    最好的青春也在这里。

    林栀有些失语。

    沈南灼早就过了歇斯底里和需要治疗的阶段,“朋友的死亡”对他而言好像终于回归成了日历上的一个点,他可以平静地接受、平静地描述,可悲伤的情绪被刻在永久的时间线上,即使跨过来了,情绪本身从未得到消解。

    我还是会难过,但不会再像过去那样难过了。

    林栀觉得她在这一点上可以同他无缝达成共识,人在面临死亡时总会产生很多新念头,徒步独行过暴风雨,就再也不是原来的自己。

    “我记住了。”许久,她轻而缓地开口,碎碎念似的小声,“希望灼灼的朋友们也能记住我,以后不会再换人了我会一直留在灼灼身边,好好照顾他的。”

    沈南灼微怔,察觉小姑娘一边说一边有点儿紧张地握紧了他的手,眼底浮起淡如烟雾的笑意。

    “你不用紧张,他们都是直男,最喜欢漂亮小妹妹。”他回握她的手,打趣似的,轻声说,“会喜欢你的。”

    会像葫芦娃哥哥一样喜欢你。

    陵园一向冷清,过年时人多一些,守陵的老人家见怪不怪,看着他们一束束地在墓碑前放花。

    但今天下午这对颜值迷之高的恋人好像又跟以往的那些,有点不一样。

    撑伞的男身形颀长、气质卓然,牵着身边女孩儿的手向前走,每经过一道墓碑,除了放花,还会停顿很久。

    像是在向她介绍墓碑的主人。

    女孩儿长相明艳,竟然也没有半点不耐烦,全程都在认真地听。

    两个人在陵园里待了很久,临走时,他看到那个年轻男人挺直背脊,朝着墓碑,郑重地、沉默地,敬了个军礼。

    很长时间,两个人才相偕着转过身,重新走进雨中。

    04

    独处的机会多么难得。

    林栀和沈南灼硬生生在a城又多住了一天,才驱车回北城。

    年假所剩无几,林栀完全不想干别的了,只想窝在沈南灼的公寓里安安静静地跟他谈恋爱。所以哪怕林父疯狂发短信打电话催她回家看看爸爸,她也始终不动如山。

    闫女士年后又要飞国外出差,她的工作本来就一大半都在国外,这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沈南灼怕小兔子又像在酒吧那次一样,神志不清地嗷呜嗷呜喊着想妈妈,趁年没过完,将未来的岳母约出来吃饭。

    闫女士还是那副精致gir的样子,不管约在几点,都要完完美美地给自己化个全妆。林栀从她身旁经过,鼻尖嗅到若隐若现的香水气息,忍不住捂住脸打个喷嚏。

    沈南灼和闫女士一起回头“怎么了”

    两道声音重合在一起,两个人都微微怔了一下,旋即笑开。

    “我没事。”林栀跑到两人中间坐下,揉揉鼻子,“好像是那天在a城淋了雨,回来之后有一点感冒。”

    “多穿一点呀,天气都还没回暖呢。”老母亲操心地揪揪她的毛衣,“你看你穿得这么薄。”

    林栀狡辩“我穿得够多了,公寓、车上和饭店包厢都有暖气,穿那么多做什么。”

    闫女士还要开口,沈南灼笑笑,握住小姑娘的一只手,安抚地拍拍“是我的问题,等会儿出门,让栀栀穿我的外套。”

    这次见面的意义似乎跟以往不太一样,林栀有些不自在地挣扎了一下,被他按住。

    闫女士把所有小动作都看在眼里,她也眼看着沈南灼长大的,这小孩儿小时候就讨人喜欢,长大之后无论颜值还是别的方面都原地提升好几个eve,可一想到他骗走了自己的毛茸茸小宝贝,她又有些高兴不起来。

    盯着这对年轻的小情侣,闫女士严格地眯起眼“别以为表面上说几句好话,我就不生气了。”

    林栀没懂她生什么气,可坐在一旁的沈南灼竟然迅速t到闫女士的点,并回复得一本正经“闫阿姨,上次的事是我的错,我做决定太仓促,让栀栀受委屈了。但我是真心想娶她,也是真心想和她在一起我喜欢她很多年了,这一次无论是求婚还是结婚,一定把所有环节都补上,让她开开心心。”

    林栀“”

    她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在说上次仓促求婚的那件事。

    可是就算是那件事,她也没觉得哪里委屈啊

    林栀直觉自己现在不该开口,她警惕地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

    闫女士见年轻人这么上道,眼中虚假的矜持终于散去几分。可岳母的架子仍然没有放下,她停顿几秒,故作为难道“好吧,反正婚前协议是现成的,连律师都不用再请了。其他事你问栀栀,让你未来的夫人做决定。”

    未来的夫人。

    这称呼听得林栀一个激灵,可她明显感觉到,沈南灼整个人都亢奋了起来。

    这顿晚饭一来是给即将继续出差单闫女士送别,二来是顺路谈结婚的事。

    当然第二件事林栀在来之前是不知道的,三个人结束了这顿和谐的晚饭,林栀和妈妈告别、穿着沈南灼的外套被他牵着上了车,才后知后觉地问“你在准备婚礼吗”

    话一出口她突然想起,他似乎不久之前就提过这件事。

    只不过当时,她没太往心里去。

    “嗯。”沈南灼看她一眼,眼角蓄着流光般的笑意,“不过,不管是不是筹备婚礼,现在也该见一见家长万一搞不定岳母,岂不是很麻烦。”

    林栀摸摸发热的耳朵,将外套脱下来给他“你冷不冷”

    车上有暖气,何况沈南灼从来就不是怕冷的体质。

    他一言不发地看着她,车窗外的灯光流水般一道道飞快地划过,光芒缀在眉间,显得神情莫测。

    她见他不说话,慢吞吞地伸着手指探过来,试探性地触碰他的手掌。

    刚一碰到,就感觉一股大力。

    沈南灼一手握住她的手掌,另一只手顺势搭在她的腰上,稍一用力,就将她一整只地捞进了怀中。

    “冷啊。”

    他声线低沉,嘴上这么说着,可不仅手掌温热,呼吸也滚烫。

    林栀猝不及防被按在怀中,鼻尖嗅到他颈窝雪松木的气息,晕晕乎乎地还没回过神,下一秒,就感觉他轻轻歪了歪头,嘴唇羽毛般地落在她侧面的脖颈,啄一啄。

    “你不要动,就这样让我抱着”他声线低醇,几乎贴在她耳侧。

    两个人离得太近,他身体的每一分变化都让她感受得清清楚楚。

    林栀屏住呼吸,感觉他微妙的地方已经出现了微妙的反应,愈发不敢开口。

    下一秒,她听到他声音发哑,低低道“我就不会冷了。”

    05

    这种情况简直无法避免。

    刚一回到家,林栀就被他扔到卧室床上。

    从a城回来,她已经休息了好几天。沈南灼一边亲吻她,一边有些意乱情迷地想

    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她应当都已经恢复。

    他这晚要得格外狠。

    后果就是

    第二天清晨起来,沈南灼看着体温计上的“392”,陷入长久的沉默“”

    好、好像忘记了。

    这家伙,一直就挺娇气的

    林栀趴在床上蜷成一小团,揪着床单小声哼“多少度”

    她声音小小的,带着一点哑。

    沈南灼心里涌起铺天盖地的愧疚,低咳一声,将她抱起来“我错了,我带你去医院,嗯”

    其实林栀自己也知道,她发烧这事儿,应该跟他没什么关系。

    毕竟从a城回来之后,她就一直有点感冒的预兆。

    主要的罪魁祸首应该还是那场大雨,沈南灼充其量只能算一个小小的帮凶。

    可好不容易逮到这个机会,她揪住床单,煞有介事地嘤嘤嘤“那我昨晚让你停一停,你为什么不停下来。”

    “”

    “不止不肯停,还一直跟我说说什么来着”林栀停顿一下,学着妈妈的样子,危险地眯起眼,“只准对我表现出现在的样子亲两下就这样了吗宝贝我好想c死你”

    “”

    沈南灼有些心虚,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若无其事地将她的衣服放在床头。

    然后哄她似的,低声问“你自己穿,还是我帮你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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