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头。
    钱寿康很高兴,他们这些做吏役的,其实最喜欢的就是这一类人了,上通下也通,就是得上面的人喜欢,他也得下面的人喜欢,这样的人,一旦起来了,那绝对是不一样的。得人心的,前程都是不一样的。
    “叔还舍得叫他下厨那是写字的手,”钱寿康道“不是说君子远疱厨吗”
    邓智林笑道“孔子说这话,是骂不务正业的人的。可是小涵把自己的事做好了,当然可以进厨房,况且是为孝道进厨房,外面谁敢以这个说他,我唾他去。”
    钱寿康听的直乐,这老头是精明,人嘛,一旦开始有名声了,就会有人非议,那些个秀才举人老爷的,要是听说了这关开涵一个异类,估计得骂,但这关兴护犊子护的连说辞都想好了,估计人家也无可辩驳。
    不得了,真不得了,那是战斗市井不输,与文人骂战也输不了啊。
    关家如今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小涵下厨这个事现在看着是没什么,但将来难免不会被人翻出来攻击,文人圈子里那个骂战,有时候毒到不输市井斗殴的。有时候几篇文章就能毁尽人的前程。不得不防。
    关开涵与他们俨然是个异类。
    不过他听了这话倒也不担心了,他有这么一个爹,能怕谁啊
    邓智林手伤着,也不能喝酒,就靠关开涵喂饭吃,钱寿康呢也不将自个当外人,自个倒了酒喝着,吃了午饭,才告辞走了。
    关开涵还炖了点汤,送到衙门里给关金玉去了。
    这来来往往的,哪个看不见,都说这孩子特别好。关兴有福啊。只是也太累了,既要照顾家里的爹,又要照顾衙门里的姑母,不容易啊
    然后又说关开华他们实在是慢一拍,凡事都是靠他做了,他们才会反应过来,再做,都显得不那么主动了。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听闻关开涵送汤呢,他们四个都送了些能用的被子,炭火之类的东西过去。但这四子,也讨不着好。有时候太表功,反而显得很刻意的感觉了。反倒是关开涵从来不多说,只默默的做。但人来人往的,哪又能瞧不见呢
    所以关开华他们心里也很郁闷,对刁老财吐糟道“人比人得死,是不是你老瞧,我这吃力不讨好的。小涵做啥都是好的,我做啥都是表功,有时候恨不得不做,但不做,还是被骂是死人,真是”
    刁老财白了他一眼,道“话都被你说尽了,表功也说,抱怨也说。谁能瞧得上你这做派就是做的再好也没用。别跟你那姑似的作死。以后少说多做。”
    关开华不吭声了,心道最近丈人怼人也不客气了。真是亲爹不疼,兄弟不爱,连丈人也明里暗里的全是火气。
    刁老财也懒得看他的脸,叫他回家去了,就去找冯安民。
    两人往冯安民家后院一坐,刁老财道“那个关金玉的事,老冯啊,以你的江湖经验来瞧,这个事,是不是有什么要说的”
    冯安民面不改色,装糊涂,道“我能有什么江湖经验,别瞎说”
    刁老财道“你这老狐狸,我还不知道你这里没外人,我就想知道,这个事,是不是关兴”
    冯安民瞪他一眼。
    刁老财熄了声,小声道“我就是觉得,一切都太巧合了,咋好好的就受伤了呢还有张广才年前就往外跑,是不是去镇上了,这手伸这么长,人咋能不多想”
    冯安民淡淡的给他递了一杯茶,道“我只能算半个江湖人。有句话,想要奉劝你。江湖上有句话叫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那些显摆聪明的,早就坟头长草了。没那个脑子,就管住自个儿的嘴,别瞎叨叨。想要与雷哥一样,两边通吃,也得有这个本事立在那个中间线才成。你以为,光有点小聪明就能立得住了”
    这话说的,好像什么都没说,但好像也什么都说了。
    雷哥是黑白通吃,但能吃得住雷哥的关兴,又得能人庇护的关兴,不是小聪明人。
    刁老财郁闷了一下,道“罢了,我们年纪也大了,还是话少说最好只是最近吧,还是小心些吧,能不出县里更好”
    冯安民笑了一下,道“管好各自的儿女孙辈,就不错了。尤其是那不成器的女婿,哎。得我们费心啊。看看关兴可对他们上心他们是连核心的边都摸不着了只他的小五才是心肝宝贝。”
    “那小五也是成器,才这么被看重,那孩子不是一般的有城府,”刁老财叹道“生子当生此啊。这小子,看着闷不吭声的,心里藏了多少事,一个字都没往外露过,是个腹中能藏事的。了不得就咱那几个,还是别比了。”
    一想可不就是人比人,气死人
    他们的女婿是亲爹家的秘密半点也摸不着边了。
    “这茶真苦”刁老财道。
    是你的心苦吧,酸的
    关金玉养伤,邓智林也养伤,正月也就在这沸沸扬扬之中过去了。
    县里的人还对张广才不在十分不习惯。
    以前有他在,什么消息,都是一手的,现在却十分不适应,打听消息就没那么灵通了,那个案子,衙门有什么进展,一点消息也没有,恐惧贼人的有,借机生事的也有,造谣的也有,所以吴仁和钱寿康不仅要忙案子的事,还得弄这个事,安抚民心啥的,那得大街小巷的去啊。
    然后农历二月就来了。这就好得多,因为都开工了,做生意的准备要远行了,在县里做生意的,开工了,而农人也都要准备春耕了。
    关开涵在家的时候,就有租了他们关家院子和店铺的人们来交租,关开涵一一收了,只叫他们安心住,铺面照样开。他暂时不收回。现在这情况,他也不放心邓智林去弄什么铺面了。之前邓智林说过要弄一间铺面自己做点生意,可是现在遇到了这些事,他哪里放心,还是租出去,定期吃租,比较放心。
    邓智林便对关开涵道“今年春特别敏感,你就借着要照顾亲爹的由头,先向书院请假,春之前暂时少去书院。”
    “好。”关开涵也不放心放他一个人在家,因此想都不想就点头了。邓智林不能亲自下厨,说实话赵玉和那手艺,别说一向挑口的邓智林吃不下去,他都吃不下去,所以他不在家照顾他,是真的特别不安。
    正好最近又是炖汤,煮药,又是炒菜啥的,这厨艺是慢慢的长进不少。
    关开涵去了山长家一趟,山长道“如今你不必再浪费时间去看秀才的往年卷宗了,把这些历年举人的卷宗拿去,读通了,读透了,还有要多读春秋左传,把圣人的这史书读透了,读深了,人就通透了,读到一切皆在心胸,还要不敛于外,才是真正的耳聪目明,心念通达。其它后世的史,一带而过,没什么含量,只这春秋左传,读三年,十年都不为过。什么战国,什么后世文学史都没法与他比。圣人之所以是圣人,是所有都在内的才叫圣贤书。”
    关开涵郑重点头。
    “这一本,才是真正的经学,囊括的何止是史,是既有战争,又有美学,又有文学音乐,又有和平处事外交策略,以及各国斗争,读懂了这一本,就读懂了后面多少的书”胡山长道“当然,我不是说其它的不用读,可一带而过,做到心中有数,不能不知就足以了”
    他又找了一本自己作过的笔记出来,道“这是我读春秋的心得,你拿去参考,有不懂的,只管来问”
    关开涵应了,接了过来。
    “别以我的观点为观点,这可要不得。我的认识也是有局限的,”胡山长笑道“我知道你心中有世事,不必拘于我的观点为观点。”
    “多谢恩师,我记住了。”关开涵心里是服气胡山长的,但为师者,有很多都是好为人师那种,就是教导学生,最怕的就是学生与他的观点不一致,那一定要强行输出,一定要弄的一致才行,就是搞霸权,不一致就是忤逆,有些狠的,能把你前程给毁了。所以这胡奎是多难得的师者啊,是真的特别通透练达之人。
    “你这孩子,也不问问自己到何种程度了”胡山长笑道“就没见过这么不上心自己进度的,这么淡定。”
    “一切由命,”关开涵道“不敢多问。”
    胡山长本来想要夸他学问精进到考举人也不难的话,也只能憋下来了,一时之间哽住,然后大笑,道“行,行,你竟是比我还淡定。写两个字看看。”
    并未说要写什么字。
    关开涵提笔,写下求知两个字。
    胡奎捻须而笑,道“回去吧。”
    关开涵也没问点评,抱着书,退出去,回家去了。
    回了家,邓智林叫他去看看佃户们,就是租了他们的地种的人家,秋里交了租子,邓智林一直都很内疚,想要把这些退回去吧,又怕反向而行之,与大局格格不入,反而是害了他们,也招人怨恨。
    秋里不好做的事情,现在春是倒是好做了。因为不管如何,有些名望,与之前不同了。
    “退还租子,便是破坏了规则,然而租咱们地的人,总归是艰苦,倒也不能特意与大局逆着干,非退不可,而是想一种春风化雨的法子,帮帮他们。”邓智林道“这些,都是我攒的种子,与外面的这些肯定不同。也不敢给些从来没见过的种子,就是普通的常见的种子,小麦种,还有些蔬菜种子啥的,你将这些带去,各家都分一些,说是送给他们的,也不出格。我瞧着春耕了,很多人家都给佃户送粮种。另外再带点不显眼,但是实惠的吃食去,送人家孩子甜甜嘴,也是咱们的心意。他们产量高了,能多积累点吃食。你呢,也去接触看看,民生百态。”
    关开涵一一应了,自己带了东西和马车,在雷哥的人陪同下去了。
    也没急着回来,而是住了一晚,办完了才回来。
    回来以后对邓智林道“因我送了粮种,各家老老小小的,出来谢我,跪了一地,我说我是小辈,受不起,扶他们起来,他们热情的很,杀鸡买肉的招待我,反倒叫他们破费了不少。”
    邓智林看他心里挺不是滋味的,道“春耕粮种对农家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他们自是心怀感激。”
    只是,郑重其事的这么跪下来感恩戴德,别说邓智林心里不好受了,关开涵更是不好受。他是直面冲击的人。一个有良心的人,不会因为施了恩而沾沾自喜,反而更因此产生惭愧之心。
    关开涵就是这一种。
    这样才好,这孩子,就得这样,才好。不能因为自个儿不是那些人中的一员,连良心都丧了。
    “现在风调雨顺,也就这样,希望一直风调雨顺,若是受了灾时,那时才好帮他们,免租是一样,更重要的是得接济,现在,却不好做的太显眼,不合群的代价是得罪整个社会还讨不了好”邓智林道“授人以鱼,未必是好事。”
    “我明白。”关开涵应声。
    他经些事,也有更多的感悟,这是好事。光死读书,是不够直观的,有些事得自己处理,才能真正的感受到更多的东西。包括心里出现的各种各样的情绪。
    正月上旬,张广才回来了,看邓智林的手结了痂,不用再包扎了,这心里就挺高兴的。
    问候了两句,才说到正事,道“刘家被抢这事,是镇上的人做的,是一个瘦子,外号叫麻芉的人做的,起源是镇上有人嫉妒刘家能做这生意,再加上关金玉向来张扬,极好吹嘘,得罪起人来,又总不计后果,才有了此事。这事起因就是年里喝酒,麻芉经过关金玉家,关金玉嫌他穷癞,拿扫把赶他,叉着腰骂了他好一会,说他是穷要饭的,别上她门,她的生意不是面向他的麻芉自然被惹怒了,后来又听说关金玉家有钱有方子,就起了心思,主要是为了报复,再加上那些日子总有生人往镇上去,他就寻思办了事,就往生人身上推,就没人知道这才办了的。”
    “并不是他一个人,还有一个人,也是在镇上店铺做生意的,那天碰到麻芉,出钱出力出主意,两损人一结合,损招就出来了,他们也都招了,一个是要方子,要肥皂,一个是要报复,要抢钱,一拍即合,狼狈为奸。”张广才道“据说当时还有生人接触过他们,有没有什么诱导,现在不知道,问题是找不到人。问他们,也问不出所以然来。这两个,也是糊涂蛋,只怕是被人利用了”
    “真是无头公案”邓智林叹道“他们入狱了吗”
    “已经押回来了,县太爷说是会公开例审,”张广才道“可惜了幕后之人,是不可能抓得到的了。滑的不得了。我在镇上也打听过了,那些人特别滑,来历一律没人知道,说什么的都有。混淆视听之中,不可能再寻得出线索了。”
    “可见来历不凡啊,”邓智林道。
    张广才说完了事,叮嘱他还是别出门,外面的事有他盯着呢,会来汇报,便回去了。
    关开涵低声道“恩师带了话来说,已经问了知府,知府坦言,并不是他。这两方,在这个方面,是达成一致的意思了,共同查这个案子伤了爹的那个人,到现在还没有线索和下落,恐怕也不可能查得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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