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哆哆嗦嗦往榻上坐了,韩烈搬过火盆。
    “你没吃饭吧”
    韩烈道“我给你熬点粥。”
    阿福感觉腹中饥饿,遂点了点头。
    韩烈大概时常一个人在帐中开小灶,很一套工具。自己说着,便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铁架子,一只小铁锅。里头装了水,撒了一把米,架在火上煮。又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条硬撅撅、干巴巴、黑褐色的东西。阿福看的呆了,问“这是什么”
    “这”
    韩烈扬了扬手,说“这是牛肉干。”
    行军打仗常带的干粮。
    牛肉干晒成石头块一般,满可以用来打人。韩烈用匕首切了,丢在锅里头煮,再加了点盐巴,又加了几颗胡椒,一会就煮的咕嘟咕嘟的。
    韩烈一边搅着粥,一边对阿福道“我现在是执行军令,不能带家眷,你一个姑娘家,多有不方便。这些日子你就暂时呆在这帐中,哪也不要去。还是穿上男装,头发束着。旁人问起,你就说是我表弟。”
    阿福呆呆地坐在榻上,叫了他一声“哥哥。”
    韩烈知道她这幅样子过来,绝对是有事发生“有话,过了这段日子再说吧。我现在也没空管你。”
    阿福说“等不得了。”
    韩烈道“是要紧的事”
    阿福道“是要命的事。”
    韩烈道“这里无人,你直接说吧。”
    阿福道“我有身孕了。”
    她语气有些迷茫,好像一个大雾中失了路的人。她知道这件事瞒任何人都可以,唯独瞒不了韩烈。而今到了这个地步,她必须坦诚相告。韩烈而今是她唯一能依靠的人,为了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她必须对哥哥说实话。
    韩烈闻言,顿时放下了手中的锅子。
    他站了起来。
    他走到阿福面前,低头,盯着她的脸。
    他低声问“是陛下”
    阿福点头。
    韩烈难以置信“你是说,你怀了龙种”
    阿福道“是男孩是女孩还不知道,但的确是陛下的骨肉。”
    韩烈道“你告诉陛下了陛下可知道”
    阿福道“我来这,就是想告诉他的。陛下不肯见我,他说同我缘分已尽,让我不要再去找他。我暗示过他,我也不知道他是否明白。”
    韩烈一脸严肃,原地踱步,在帐中来回转了好几圈。其实对云郁跟阿福的关系,他早有点猜到。
    太明显了。
    稍微一想就能猜到。当时在河阴,阿福替他挡了剑,救了他命。云郁当时恨他入骨,气得要杀他,事后却饶了他,还把阿福留在身边。包括他听的宫中那些传言,还有那天他来家中,说的那些意味深长的话。
    可是这种事,猜到归猜到。皇帝没有明确开口说什么,韩烈怎么好妄自揣度。小妹这么多年,跟他也生疏了,他更加不好问她什么。
    韩烈道“陛下明确说了,他不肯见你”
    阿福点头“我知道他是下定了决心才会这样说。”
    韩烈道“先不论皇后。皇后虽嚣张跋扈,性子善妒,毕竟只是个妇人。陛下真要宠你,纳你为妃嫔,她也不过一哭二闹三上吊。但你知不知道太原王是容不下你的。魏国立太子,素来讲究立长。但而今太原王势大,一心揽权,他的心思,是人都明白。太子必须由皇后所出,当初陛下登基前,太原王和他谈判,就已经表露了这个意思。你若生女儿还好,若生了儿子,那时该怎么办太原王绝不会容许一个非贺兰氏血脉的皇长子存在,包括皇长子生母。”
    阿福道“我知道。”
    韩烈道“哥哥而今还要靠太原王立足,咱们势单力薄,绝无力量跟贺兰氏相抗衡。太原王若要一意孤行,陛下也保不了韩氏。”
    “我知道。”
    阿福道“我所以我没对任何人说。”
    韩烈脑子转的飞快,边思索边道“此事切莫声张。你现在不见陛下是对的。他眼下这一仗都胜负难料。这一仗若战败,他这个皇帝位子就彻底泡汤了,恐怕命都保不住。你妇人家,不知道轻重,这种时候还不要命跑过来。如果让云灏坐稳了皇位,太原王到时无可奈何,只能率军回并州去。他留在洛阳还有实权,还称得上是皇帝,一旦去了并州,可就是太原王掌中的傀儡,砧板上的鱼肉,废立宰割,生死由人。”
    “哥哥。”
    阿福敏锐地捕捉到了韩烈话中潜藏的含义“你的意思,太原王他已经做好了撤军回并州的准备。他根本不是诚心来替陛下打仗的,他压根没打算要帮陛下夺回洛阳”
    “军事机密,我本不该告诉你的。”
    韩烈作为太原王的心腹,怎么会不知主子的意图他皱着眉“太原王已经放弃了河南一带。即便夺回洛阳,也不过是为天子做衣裳,对太原王并无多大益处。并州是太原王地盘。太原王早就想迁都,而今正是机会。先迁都并州,再寻机南下,攻打云灏陈庆之,一箭双雕。不然你当太原王为何才带这点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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