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妻,我便觉得你一定是在等我,所以我也等你。你一天不娶,我就一天不嫁。我等了这么久。”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

    十八岁的李嫣懵懂地发现,男人的心,也并不比女人的浅。

    她感觉自己从来也没弄懂过云郁的心思。

    小时候,她总跟云郁一起玩,捉蝴蝶,读书、识字、骑小马,形影不离。她总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了解云郁的人。

    云郁爱干净,有洁癖。他从来不玩泥巴。他的小马总是刷的最干净的。他写字,纸上不许有黑点,或者脏污墨迹。他写字非常端正,最爱漂亮。

    云郁喜欢吃她娘炸的面果果,李嫣喜欢吃甜的,他喜欢吃咸的,甜的不吃。

    他喜欢舞刀弄剑,最想做的事就是当大侠客。他最喜欢的诗,就是三国曹植的那首白马篇。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云郁七八岁时,整天喜欢穿白衣裳,穿胡服,穿靴子,背着把木刀,说要做幽并游侠儿,要去行侠仗义。

    他最喜欢的诗人是曹植,最崇拜的人是荆轲。他最喜欢的故事是荆轲刺秦。

    他常跟李嫣玩闹,跳到院子里的高树上,举着木刀,跟李嫣说“我长大,要么学曹植,做大诗人。要么学荆轲,做大侠客。”小时候的云郁就长得特别漂亮,五官秾丽,眼如桃花,他志气高昂的样子,真的像个小侠客。

    李嫣一直觉得是懂他的。

    后来他进宫了,李嫣就很少见到他了。过了有七八年,他已经十六岁了,再到家里来,已是端庄沉静,半个青年。

    他穿着宽袍大袖,衣袂飘飘,温文尔雅,春风拂面。他再不穿靴子和胡服了,也不舞刀弄剑。李嫣得知他还是喜欢骑马的,但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么狂热。他只陪皇上骑马。

    李嫣学母亲,炸他小时候最爱的咸面果果给他吃。他只尝了一个,笑感动说“舅母还记得我小时候的喜好。”但李嫣发现,他已经不爱吃这个东西了,咬了一口就不再碰。

    李嫣跟他谈诗,谈曹植,谈白马篇。

    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的幽并游侠儿,燕市中击筑高歌的高渐离和荆轲,李嫣兴致勃勃说起,他却似乎已经没有太多谈论的兴趣。李嫣觉得他是长大了,没有小时候那么锋芒毕露,她还是喜欢他,恋着他。尽管他总是忙碌,难得来看自己一眼。

    然而一直到他突然登基,做了皇帝,李嫣发现,他这些年的心思,自己一无所知。当初父亲执意要取消婚约,父亲的理由是他“交友不当”。他做的一些事,往来的一些人,让父亲不满。父亲劝阻他,他不肯听,于是闹崩了。李嫣觉得父亲小题大做,但并未想是怎样的事,使他宁愿放弃婚事。

    李嫣一直觉得,他没有爱别的女人,便一定是爱自己的。

    但实际,这个一定,并不一定成立。

    这两件事并无关联,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猜测。其实从他当初决意退婚时起,两个人就没有未来了。

    云郁上前,搀扶着她,道“云徽为人狡黠,心胸有些狭窄,却并非坏人,也不是无能之辈。他今年不过二十八岁,年纪还轻,与表妹也算般配。朕知道他恋慕你已久,早已多次向李家求过亲,却遭了你的拒。此番他向朕开口,求朕帮忙,也是鼓起了勇气。朕不忍拂了他的心意。能嫁个一心一意恋慕自己的人,也是好福气。”

    那云徽躲在帷幕后,听得苍蝇搓手,喜不自胜。云郁见李嫣垂泪没说话,便唤了一声“城阳王。”云徽连忙撩了袍子,得不儿的一声从帷幕后出来,努力憋着笑,向云郁躬了身施礼。

    云郁分别拉了他二人的手,交叠在一起,眼泪花花笑道“好了,朕今日做了个大媒,促成了你二人的姻缘,也是功德一件。朕盼你们能百年好合,早点将婚期择定,朕定来喝喜酒。”

    李嫣也是眼泪花花,望着云郁只是万般不舍。那云徽一点不在意,娶了这么漂亮个媳妇,又是加官进爵的,只乐得牙差点没喜掉出来,主动拽着李嫣的手,叩首谢恩。

    李嫣是不情不愿,却又拒绝不得,只得跟着他一道谢了恩。

    云徽露着八颗白牙,极力克制着喜悦的心情,说“臣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不知陛下能否答应。”

    云郁道“有何请求,城阳王尽管说。”

    云徽说“臣大婚之日,想请陛下亲临,为臣主婚。”

    “这有何难。”

    云郁笑了笑“朕既然是你们的媒人,依然为你们主婚。等这一阵朝廷的事情忙完,朕准你的假,去安排婚事。”

    云徽喜滋滋道“臣代李氏,先谢陛下恩典。”

    云郁笑的不知真假“以后你就是朕的妹婿了。李嫣是朕表妹,却同朕感情亲厚,如亲妹一般。你可别让朕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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