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一夜听春雨, 且插梅花醉洛阳。
    夜色沉沉, 到了后半夜, 竟淅淅沥沥开始下起了冰粒儿小雨。寒气渐渐上涌,却挡不住酒楼瓦肆的乐舞笙歌
    这是座泡在牡丹香味中的城, 醉生梦死的坟墓, 上到王公贵族, 下到平民百姓, 都在做着一个有关盛世辉煌的梦, 不愿醒来。
    梅家小院甚是安静, 只能听见小雨打在青石砖上的滴答声。
    上房又香又暖,金炉里燃了能让人凝神静气的白檀。
    这屋子倒是雅致,所用器具皆是雕花的红木,绣床上挂了蓝缎底绣全幅八仙过海的帷帐,真真是个富贵窝了。
    夜已深,盈袖只穿着肚兜,正面朝下, 趴在绣床上假寐。
    嫂子如意娘这会儿坐在床边, 手里拿着盒上等的润肤膏子, 细细地给她往背上抹。
    “嫂子,这种事让荷欢做就行啦。”
    盈袖轻声道。
    嫂子打小就教她要仔细养护身子,以前在南方时, 就常常帮她往背上抹膏子。可越长大,她就越不好意思让嫂子瞧她,感觉羞得慌。
    “成了大小姐, 就嫌弃嫂子了”
    如意娘笑着打趣,转而叹了口气。
    时间过得真快,当初那个躲在梅濂身后的脏娃娃,都长成大姑娘了。
    羡慕啊,丫头这一身的冰肌玉骨,真真是触手生香,浑身每一寸都绽放着年轻的朝气,而她,已然快半老徐娘了。
    “哪有。”
    盈袖忙转身,往下挪了几分,头枕在如意娘的腿上,抓住嫂子的手,放在自己心头。
    “长嫂如母,我怎么能忘了您的教养之恩呢。”
    盈袖轻叹了口气。
    傍晚用完饭后,她由荷欢伺候着沐浴更衣,等全拾掇好后,与嫂子聊了足足一个多时辰的私房话。许多不方便同哥哥说的事,譬如陈南淮趁她酒醉,想要奸污她,谁料是头一次,不会,给那个了,裤子一片冰凉,叫人害怕又恶心;再譬如陆令容瞧着端庄温柔,竟是个辣手无情的主儿
    “嫂子,真不是我有意冲陈南淮吊脸子,你瞧他做的那些糟心事,净会欺男霸女。”
    “他是太过了。”
    如意娘眸中嫌恶之色甚浓,愤愤道“原本我还瞧他是个清俊有礼的公子,没成想竟这般阴毒,幸好陈老爷心疼你,如今另给他寻了门亲,否则你以后得多遭罪啊。”
    如意娘轻抚着盈袖披散的长发,叹了口气,柔声笑道“你这丫头,心忒软了,陆令容这般欺负你,绝不能几巴掌就算了,就应该十倍百倍地还回去。”
    “怎么还啊。”
    盈袖撇撇嘴“她有陈南淮偏袒护着,又会装柔弱,我要是捅她一刀,陈南淮就敢捅我两刀。”
    “谁让你用刀子捅她了。”
    如意娘摇头一笑“杀了她,简直太便宜她了。”
    “那怎么着”
    盈袖盘腿坐起来,饶有兴致地看着如意娘,笑道“嫂子教教我呗。”
    她知道嫂子出身高贵,别说内宅,怕是宫闱争斗都见了不少。
    “嗯”
    如意娘细想了片刻,忽而一笑,食指点了下盈袖的鼻尖,道“我若是你,就去求陈老爷,让他逼陈南淮娶了陆令容。一则呢,陈南淮如今恨上了左良傅,想必对这位心头肉表妹也稍稍有了看法,成亲后日日相对,自然会越来越恨;二则呢,陈南淮怕是还不知道陆令容是石女,洞房花烛夜,一上绣床,他就什么都懂了,再加上他曾经在山上被胭脂用假阳具羞辱过,必定会如法炮制,用同样的法子摆弄陆令容。
    陆令容生性骄傲,又爱慕她表哥,让她后半辈子在折磨和屈辱中过活,怎么都比一刀杀了她要强。”
    “这,这也”
    盈袖倒吸了口冷气,她倒真没想出用这个法子来整治陆令容,真毒,伤身又诛心。
    “好啦,嫂子开玩笑的。”
    如意娘掩唇一笑,从旁边的矮几上端了碗姜汤,递给盈袖,柔声道“陆令容如今为左大人做事,生死全由大人,不是咱们能掌控的。你连日里赶路累了,如今身上来红了,又有经痛的毛病,喝了就早早睡,明儿精精神神地见陈老爷。”
    “嗯。”
    盈袖没多想,接过姜汤一饮而尽。
    汤汁入肚,小腹的疼痛仿佛也减轻许多。
    困意阵阵来袭,她只觉的头昏昏的,眼皮重得很怎么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事,什么人了,可就是想不起来,算了算了,明儿再说罢
    屋里很安静,落下一根针都能听见。
    如意娘坐在床边,给熟睡的盈袖将锦被掖好,像母亲哄孩子那般,哼着南方小调,轻轻拍着小妹。
    过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如意娘起身,将烛台端来,放置在床头,她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将盈袖的肚兜和亵裤等脱下,先看了小妹臂上的守宫砂是否完好,紧接着,又仔仔细细地查验了小妹的下身。
    在确定盈袖还是完璧之身后,如意娘松了口气,帮小妹换上新的寝衣,盖好被子,随后手伸进枕头底下,摸出两封信。
    如意娘将蜡烛吹灭,轻手轻脚地放下床帘,出了上房。
    此时外头漆黑一片,雨又大了几分,寒冷简直要往人的骨头里钻。
    如意娘不禁打了个寒颤,疾步匆匆,进了隔壁屋子。
    “这鬼冷的天。”
    如意娘搓着双臂,反手将门关上,脚底生风似得往里间走。
    里间不甚大,但干净素雅,只有张大书桌和小床,床上叠放着男人衣裤。
    朝前瞧去,丈夫梅濂此时正端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本书,一页页地胡乱翻看。
    “袖儿睡着了”
    梅濂放下书,低声问。
    “嗯。”
    如意娘微微点头,从炭盆上提起壶滚水,走过去,给梅濂茶杯里添了些,道
    “我药下重了,只怕袖儿得昏睡很久。”
    “没事。”
    梅濂端起茶,抿了口,笑道“她路上劳累了。”
    男人瞅向如意娘手中的信笺,下意识四下看了圈,压低了声音“信拿到了快给我看看。”
    如意娘帮着将两封信打开,同时,用银簪将蜡烛挑亮了些许。
    她就站在梅濂身后,与丈夫一起看信。
    越往后看,如意娘心跳得越厉害,不禁脸红耳热。
    瞧着左良傅是个心冷似铁的男人,而且恶名在外,没想到竟也会写这种肉麻的信,言语颇为亲昵,还有些轻浮色气,什么“那两只东西你也长着”, “露出那啥”,真真放浪。
    不知为何,如意娘竟有些吃味,她轻咬下唇,看向正在读信的梅濂,大郎性子沉稳内敛,成婚这么多年,从未像左大人这般给她说过情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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