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封如故失望了。

    他坐得累了,就往如一身侧挪了挪,把脑袋枕在他肩膀上,神思混沌着胡言乱语“我把他弄丢了。从遗世里出来,我就赶快去找他,我把他种在一家客栈里,藏得好好的,可他还是被别人采走了,剃成了光秃秃的蘑菇,不可爱了”

    “是我错了。”如一从后圈住了他,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指尖簌簌地发着抖,抓紧了封如故胸前的一团衣服,“义父,是我错了。那时候,我该再等些时日,我该”

    如一生得腿长手长,封如故的灵体很是柔软,被他纳在怀里,正正好。

    封如故满心茫然地昂起脸来,注视着前方,回手缓缓摩挲着他的发顶。

    醒过神来的封如故觉得自己前言不搭后语,说出的话连他自己都听不懂。

    他疑心自己作为一只毒蘑菇,实在太过出色,把自己都给毒傻了。

    这让他再次陷入了深深的忧虑里。

    他久不见天日,还天天被如一喂水,万一真的沤烂在了角落里,他的红尘蘑菇就再没有找回来的机会了。

    所以他缠着让如一带他去他藏蘑菇的客栈。

    好在那个客栈的名字,他记得清清楚楚。

    作为一朵蘑菇,他的话不可太多,不能叫别人看出来他是个蘑菇精,所以他把要去的地方写在纸上,贴在自己脑门上,给如一看。

    如一发现他脑袋上的纸条后,神情有些低落,不晓得是勾动了他什么心事。

    最后,他还是温和揭下了纸张,答道“好。”

    如一居士一离开寒山寺,阖寺欢天喜地,管饭堂的如心师父都忍不住多炒了一盘木耳。

    如一只要在寺中,寺规便会在无形中严上一层,这十年来,已成习惯。

    没想到,寒山寺还没高兴一个上午,下午,如一就扶着那柄“众生相”,踏过寺门,回寺来了。

    他们并未在外遇到什么难事,是封如故自己出了问题。

    封如故出去时,想看风景,便跨坐在了“众生相”上,任清风拂面,心情愉快。

    如一见他高兴,也没有阻拦他。

    但没等到目的地,封如故就苦下脸来,无论如何也坐不住了。

    “众生相”其上煞气太重,封如故这种新作鬼的根本承受不住,大腿根部被灼伤磨破了一大片,不得不中断旅程。

    封如故坐在床上,褪下裤子,光着两条腿,愁眉苦脸地看着自己被磨去了一层皮地大腿内侧,心疼自己的蘑菇柄。

    如一在捣药。

    所幸,他与鬼魅打交道多年,自有自己的一套手段。

    及至到了床侧,如一看着封如故的姿势,才觉出似乎有哪里不妥。

    封如故不解他为何犹豫,把腿打得更开,示意他快些。

    一朵蘑菇是不会自己给自己上药的。

    如一无奈,只得单膝跪下,将调和好的药膏涂抹在红肿破皮处。

    药膏里带着些冰片,然而指尖的清凉,丝毫无法抵消鼻腔内呼出的热流和胸腔中的躁动。

    封如故委屈得蘑菇盖都蔫了疼。

    他嘶地吸一声气,如一的脸就红上一分,指尖的力度就更放柔一分。

    蘑菇柄是比较敏感的,是而在反复的推拿和揉药间,另一头小蘑菇受到刺激,缓缓起立。

    如一换了换姿势,低咳一声,脸颊彻底红透,耳朵上的红痣都不很明显了。

    但封如故毫无羞耻地看着如一,目光坦荡澄澈不已。

    他介绍道“这是我的家族旁支。”

    如一的嘴角忍不住扬了扬,附和道“是,旁支。”

    封如故眨眨眼睛。

    这人笑起来,当真是一顶一的好看。

    伤愈后,封如故做蘑菇也做得厌烦了。

    他此番出去玩耍一遭,发现他还是需要阳光雨露的滋润,而蘑菇只能在屋角的墩布上长着,很没有趣味。

    况且,他近来翻了几本书,才意识到蘑菇多是大粪浇出来的。

    他是一个爱干净的人,觉得自己不能遭此对待。

    于是他跑到了佛舍院子里,在众多花草间精心比较一番后,蹲在了一丛黄月季旁。

    如一同样察觉到了封如故的变化。

    他也没有说什么,只将原本是一道矮树篱笆的院墙,在一夜之间修葺成了四面高墙,不许旁人再向内窥视半分。

    寒山寺人皆叹,如一居士受刺激颇深,看来是打定主意,要在这山中画地为牢了。

    如一听到了议论,但他不在乎。

    他守在封如故身边,心平气和地询问“义父,你今天是什么”

    封如故拉了拉身旁的一株芍药,明示自己的身份。

    如一便从几朵盛放芍药间,择取最艳的花瓣,聚成一朵花,放在他掌心“好,我的花相,都听你的。”

    如一觉得,这样的日子并不坏。

    只要封如故不心血来潮,把自己当作一截藕,要把自己埋在泥里,其他一切都好说。

    直到某日,他修完早课回来,发现封如故蹲在西院的兔舍前,研究着一窝新生的小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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