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空隙又跑了,转身欲走。

    柳元穹在后凉凉道“云中君贵人多忘事,怕是不记得我是谁了吧”

    封如故奇怪地回过头来“你不是柳元穹吗”

    “我还以为云中君会装傻呢。”

    柳元穹笑了,露出一口白森森的漂亮牙齿。

    他往前跨了一步“既然云中君恰好也来了寺中,不如去给我兄长上个香吧”

    这句话提醒了封如故,叫他恍然大悟了“啊。七日讲经,是为了”

    柳元穹点一点头“家兄的祈福之事,便在寒山寺。”

    封如故哦了一声“那很好。祝早登极乐,驾鹤西游,早日投胎。”

    柳元穹“”

    在旁听着的如一“”

    封如故抱着猫又要走,柳元穹闪到他身前,横剑拦住他,口气不怎么好了“站住”

    封如故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你拿着这根烧火棍在我面前捅咕什么呢”

    察觉到封如故嘲弄的眼神,柳元穹本能一惧,将剑收回三分。

    在封如故面前弄剑,确有班门弄斧之嫌。

    尽管道门再不喜封如故的存在,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这个事实。

    在意识到自己的规避和退缩后,柳元穹心火又起,一张小脸冷得能刮下一层霜来“当年之事,你莫要装傻。”

    “我从不装傻。”封如故自傲道,“我聪明着呢。”

    柳元穹多年心里都烧着一把暗火,不得释放,如今见了封如故,满以为他会有所愧悔,离开也是因为不敢面对,孰料对上他的正脸,他竟真是一脸的无所谓,就连他怀中的小猫也是一样的神气,斜着眼睛看他,看得人心中无名火骤起三丈。

    柳元穹冷笑连连“既不是装傻,那便是冷血无情了,竟连我兄长因你而死也能忘却,这些年来,你背负我兄长的性命,夜间如何能安枕,午夜梦回,就不曾感到一丝一毫愧疚”

    封如故奇道“你太看得起你兄长了吧他是因丁酉而死,我安不安枕,与他何干”

    柳元穹恨道“我兄长一时言语之失,不过是冒犯了你,你便见死不救你明明可以”

    封如故坦然无比“你说得对极了,我明明可以。但我偏不。”

    柳元穹险些被封如故当场气死,薄面涨得发了红,连说了五六个“好”字,手已握上剑鞘,正要发难,一只手就合了上来,搭在了他急于拔剑的手背上,并不用力,只是虚虚握着“佛门之地,祈福之日,柳二公子要舞刀弄枪,我不拦着,只是”

    说着,封如故贴近他,压低声音问道“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柳元穹怒意勃发“我兄长”

    “我不说你兄长。只说你。”

    封如故眼尾略翘,嘴唇偏薄,鼻尖上还有一点小痣,这样的五官组合起来,无论做出怎样的表情,都自带一段明艳光辉。

    但他出口的话,却叫如一和柳元穹都颤了一颤“你还欠我三块肉呢。”

    如一心脏猛地一抽。

    之前,见到封如故莲花纹身下的丛丛伤疤时,如一以为这是他落入“遗世”时,以丁酉为首的魔道所做下的恶业。

    封如故既不愿解释,他也不再深想下去。

    但如今,听懂了封如故话中之意后,如一一颗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突然捏了一把,疼得他微微俯下身去,双手扶上了大腿位置。

    他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心痛难忍,却不知所措。

    那边的柳元穹也愣住了。

    封如故笑说“怎么你以为你躺在那里,两眼一闭,双脚一蹬,丁酉就不会用你的命,来换我的肉”

    封如故走近一步,指尖点上他左胸靠下的一块肉。

    柳元穹头皮一凛,只觉被封如故的手指碰过之处,像是被针头轻轻戳过似的刺痛瘙痒。

    “这里。”

    封如故的食指下移,抵在他左下腹处“这里。”

    他漫不经心地瞟向柳元穹的左臂,在上面轻轻画了一个圈“还有这里。”

    柳元穹被他摸得毛发倒竖。一方面,他幻想着自己的血肉和自己身体分离时的景象,不觉毛骨悚然,一方面,他受不了和一个男人这般亲昵的肢体接触,几乎要以为封如故是在有意撩拨自己,更觉受辱。

    “现在你没有重伤濒死,也没有断手断脚。”封如故结束了这蜻蜓点水般的接触,抽回手来“这笔帐,你先偿清了,再来同我算你兄长的。”

    二十四岁的年轻人,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激将,柳元穹脸色由白转红,等到转为铁青时,他忍无可忍,铿然拔剑“还便还了我”

    如一好容易缓过胸腔内的阵阵不适,见此人意欲拔剑,不由大皱其眉。

    他自暗处转出,一把攫住他的手腕,反手一拧,便将他的剑夺于手中,随手拧了他的胳膊,往前一推,顺势护在了封如故身前“佛门之地,不可随意动用刀兵。”

    柳元穹已经在气死的边缘,如今见有个人跳出来护着封如故,俊俏高挑,且与封如故相貌登对,维护之意又是溢于言表,便有了个猜想,口吻尖刻道“听闻风陵断袖之风盛行,上下皆是如此,如今看来,当真是名不虚传”

    封如故坦然得很,因为柳元穹并没说错。

    他师父师娘就是全道门都闻名的断袖,能把断袖当得如此有声有色,封如故深以为傲,丝毫不引以为耻。

    如一心乱得很,几乎想马上盘问封如故关于“遗世”中的种种事情,听柳元穹如此编排他们的关系,也不欲追究,抱持着“清者自清”的念头,对封如故简洁道“走。”

    柳元穹便以为如一是怕了他,不免得寸进尺,腰背挺得更直了些“喂,那边的小白脸”

    如一冷冷睨他一眼。

    他向来厌恶别人评点他的相貌。

    不过,今日他刚回寒山寺,不欲动手招惹寒山寺的贵客。

    他从如微处知道,玄极君名唤柳瑜,是净远方丈的故交,这位柳公子,或许便是玄极君之子。

    方丈待他宛如自家孙儿,他亦心知方丈对自己的关心爱护,实在不愿意对他的故人之子

    那边厢,柳元穹见二人都不敢回嘴,便愈加以为自己是戳破了他们的丑事,索性更加恶毒地讥讽起来“你身边这个人,是个没有人心的这样的人,他可根本不会对你用上半点真心你还是不要自作多情了,早些去寻个”

    话还没说完,一股劲风凌厉而来,一剑鞘扇上了柳元穹的脸。

    柳元穹挨了个势大力沉的嘴巴子,被刮得横飞出去,一头扎进了旁边的灌木丛。

    如一攥紧“众生相”剑柄,收鞘回身,再次对封如故道“走。”

    他冷着一张脸,捉住了探头探脑、想要看热闹的封如故的手腕,发力握了握,想,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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