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来的秃驴。”

    如一“”

    海净“”

    封如故举着酒杯,醉意朦胧地笑道“别跟他一般见识,他眼神向来不好,只能瞧见他关心的人,也就是我。”

    “闭嘴吧,独眼。你那副水晶镜还是我帮你做的。”荆三钗转而问看起来资历更高些的如一,“住哪儿都行”

    如一颔首。

    荆三钗见他不说话,奇道“哑巴”

    海净想,这张嘴怪不得会挨他师父的打,再转念一想,这师徒二人居然是一个性子,只想一想他们相处的场面,便不觉头痛起来。

    如一倒是冷清性子,不怎么在意,只指一指腰间悬挂的“止语”牌。

    荆三钗离开道门,在俗世里行走多时,见识开阔,也晓得这是何物,略点一点头,便不管他们了,继续与封如故对头饮酒,直饮到月上西楼,方才掩门出来。

    他随便推开了一间厢房门,发现是那四个小魔修,就将门关上了。

    再开了一扇,发现是如一与海净两个秃驴,他道了声抱歉,又将门关上了。

    闯了两回门,他才在如一与海净的隔壁厢房找到了桑落久与罗浮春。

    罗浮春刚沐浴完,赤着上半身,露出劲瘦漂亮的蜜色肌肉;而早洗完的桑落久正低头翻着一本鲁班经,发上尚有滴水,见他闯入门内,不免双双讶异。

    荆三钗虽与封如故相熟,与他这两位徒弟却也只是点头之交,每每他到“静水流深”,都是与师父闭门密谈,所以罗浮春与桑落久只觉有些尴尬。

    罗浮春囫囵披上外衣,张口便问“可是师父有什么不妥了”

    师父惹事向来是一把好手,罗浮春疑心师父又砸了何物,惹人前来索赔。

    “你们师父我灌醉后扔床上了。”荆三钗张口便道,“我是来找你们的。”

    罗浮春与桑落久对视一眼,疑惑不解。

    荆三钗问“你们师父还抽烟吗”

    这问题问得突兀至极,且他非是道门中人,罗桑二人本不必敬他,但他是封如故好友,便又另当别论了。

    桑落久应道“是。”

    “竹烟叶”

    “是。”

    “烟叶在哪儿”

    “烟叶都是师父贴身收着的。”

    “娘的。”荆三钗用他偏软的书生腔吐了一句粗话,“就知道他嘴里没一句实话。”

    问完这莫名其妙的问题,他拔足要走,罗浮春心念几转,叫住了他“那个,荆前辈”

    荆三钗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我今年二十有七,比你也大不过几岁,你叫我哪门子前辈”

    罗浮春一时语塞“我”

    荆三钗也懒得和他一般计较“何事”

    这时间,海净好奇心发作,借口出来饮水,趴在门口偷听。

    不多时,如一跟出来,抓了他的现行。

    他正要把这心性未定的小和尚领回去受罚,便听见隔壁屋内传来喁喁话声。

    “敢问前辈一句,您初见那四名魔修时,说要挖他们的魔丹卖”罗浮春鼓足勇气,“您是打算卖给谁呢”

    荆三钗一挑眉,大方道“自是卖给魔道了。他们修炼的时候,需用成熟魔丹,对修炼才有助益。所以你大可安心,那四个小魔修修为不足,我不会动他们;他们的父母又是如故托我之事的事主,我也不会动他们。”

    罗浮春已想到这一关窍,可听荆三钗承认得这般痛快,也难免怔忡了一下“您与魔修也做生意”

    “我离了应天川,脱了道家服,便做天下人的生意。叫我除妖我也去,叫我护魔我也去。”荆三钗自道,“我信物是三钗,一钗警示,二钗护生,三钗索命。只要给足我心目中的银两,我便替人做事,银货两讫,概不拖欠。”

    桑落久暗道,怪不得师父会千里迢迢,带着这四名魔修来江陵寻他帮忙。

    罗浮春却听得浑身发凉“若有一天,有人花钱雇你来杀师父呢”

    荆三钗眼睛也不眨一下“那得看钱出的够不够。”

    桑落久伸手来拉罗浮春,示意他少说两句,但罗浮春少年意气,根本压不住,张口直斥“你可是道门出身的,你这样首鼠两端,为魔道做事,岂不是败坏道门声名师父与你还是好友,当初师父在魔道手中救下道门众人,何等英雄,要是你在这里做的事情传出去,带累师父声名”

    “英雄”荆三钗有点不可思议地重复了一遍罗浮春的评价,“英雄”

    他纵声大笑“事到如今,道门中居然还有人真心信他是英雄”

    罗浮春又惊又疑“你这是何意”

    荆三钗袖手在怀前,语出惊人“十年之前,我也在遗世之中。”

    这一言,把罗浮春和桑落久都惊了一跳。

    他知道,道门有传,封如故当初与道门众人落入“遗世”后,躲过第一轮袭击后,便伪装成魔修,在“遗世”里头拣了一处地方躲了起来。

    传言说,他们躲在青楼,躲过了搜查。只是这些修士嫌丢人,不肯说出来罢了,不然,封如故难道真有本事,能以一人之力和那满世界的魔修车轮大战近三月,还全身而退

    因此,在传言之人口中,云中君的所谓“英雄”,不过是浪得虚名罢了。

    莫非,传言是真

    荆三钗借着酒意,一屁股在房中坐下“一个十八岁的修士,修为刚刚摸到了元婴期的边,又怎会有抗击魔修八十九日的能为所以能活下来一定是投机取巧了,是不是”

    桑落久与罗浮春双双默然。

    “这种议论,我早听够了。”荆三钗道,“我没想到,现在道门里还有真心敬奉他的人。”

    罗浮春糊涂了“师父救了那么多人,年年送礼,怎能说没有真心敬奉”

    荆三钗一语拆穿“那才不是什么狗屁敬奉。只是他们怕他而已。”

    怕

    如一早已领着海净回了厢房,却没有关门。

    十年前的道门“遗世”事件,说到底与如一也有千丝万缕的关联,因此他想知道内中隐情。

    听着风里传来的话声,如一微微蹙眉

    他记得,封如故也说过,文忱怕他。

    为何呢

    “是,他的确没能保护大家三个月。他那手归墟剑法,至多只硬护了大家三十来日,所有人便都被幕后主使擒了。”

    说到此处,荆三钗声音里竟有些悲切“剩下那五十多日,我们是怎么活下来的,你们可知道”

    气氛正好、罗浮春和桑落久正全神贯注时,房中突然一暗,是有人挡住了门外月光。

    封如故单臂靠在门边,身披银光,笑得灿烂无匹。

    醉后的他,俨然是十年前的少年音容“说是饮酒,你怎么把我一人扔下,跑到这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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