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怪地一笑,“就怕他这自生自灭有古怪呢。”

    小院之中,风雨灯内的铜丸装饰被吹得丁零当啷作响。

    四野俱静,蝉声断绝,俨然是一座毫无生机的死山。

    封如故房中灯焰皆熄,但他却没有乖乖安睡。

    他摧残了关大山主培育的另一棵龙眼树,摸着黑,一颗接一颗地偷嘴,心里也并未歇着,转着各式各样的念头。

    现在,师兄已经用一山弟子的“性命”为饵,顶着自己的相貌出去,打算给丁酉演一出失心疯的好戏了。

    虽然封如故对师兄的演技毫无信心,想要亲自上阵,但在慎思一阵后,他还是放弃了。

    原因是,他一直怀疑,那名唐刀客也借机混入了山中。

    若自己出去,独身一个到处晃悠,万一和他遇上,难保他会不会和自己动手。

    尽管不知道他一味逼自己动用武力,逼自己堕魔,到底是图些什么,封如故还是不想轻易遂了他的心愿。

    唐刀客这边暂且不管,丁酉这些年受尽苦楚,早就龟缩出了习惯,想必会派人前来打探,确保山中情况都在掌握之中,才肯上山。

    封如故从不低估丁酉对他的仇恨,一旦确认自己确实落入他的陷阱当中,他绝不会放弃折磨自己、一雪前耻的机会。

    屠山幻境是师兄所造,以他的修为,维持是绝没有问题的,只怕会在细节上有所疏漏。

    然而,封如故不能妄动灵力,也无法进入幻境进行修正,只能一切仰赖师兄了。

    这样算来,自己身边有如一、浮春、落久相护,师兄那边足可自保,无论是唐刀客与丁酉,都近不得自己的身。

    除此之外,封如故实在想不出,唐刀客还有什么从中作梗、逼丁酉与自己动手的手段。

    封如故慢吞吞吃净一盘龙眼时,外面突兀地炸开了大片魔气,血雾漫天而来,就连灵力全无的封如故,也感到了摄魂入骨的煞气。

    烈烈杀声混在血雾之中,听起来诡谲可怖至极。

    丁酉竟是率部,正面大举来攻

    这倒是有些出乎封如故的意料。

    他如此高看自己么

    诸般念头在封如故脑中飞转一番后,他渐渐品出了些不对劲来。

    下一刻,他的门扉便被人从外推开了。

    进来的是罗浮春与桑落久。

    罗浮春得知师父的计划后,便已摩拳擦掌许久,足足等候了半个晚上,如今听闻杀声,便知机会到了。

    他家兄长当初也在“遗世”中蒙难,险遭毒手,如今那姓丁的仇人近在咫尺,他怎能不心潮澎湃

    “师父,前面已经起了刀兵,定是那丁酉中计攻入了”他握紧剑柄,眼中神采洋溢,“是我们反戈相击的时候了我们走吧”

    封如故望着他兴奋到微颤的双手,心里已是清明一片。

    这是阳谋。

    熟悉的、唐刀客的阳谋。

    即使此刻已大致猜到了唐刀客的企图,封如故也只能答说“我不去。”

    除了这句话,他没有别的答案可说。

    罗浮春正是热血沸腾时,闻言宛如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师父”

    封如故打着哈哈“我不必去啦。等个结果便是。”

    听他这样说,就连桑落久都露出了些惊讶的表情“师父,这是道门公仇,也是您的私仇,好容易有了机会,为何不去亲自报了呢”

    封如故思及和师兄谈起入魔之事时师兄不赞成的眼神,只得笑吟吟道“我懒嘛。”

    罗浮春“”

    他心中的失望无以复加。

    若是封如故在别的时候犯懒,罗浮春不会说些什么,他也早就习惯了。

    然而魔道当前,复仇的机会也摆在跟前,却因为一个随心所欲的“懒”,说不去便不去了

    先前,罗浮春没有任何一刻像现在这样,对失去了少年率真心性的师父这般失望。

    “那师父就在此好好休息吧。师伯在前浴血,与魔道正面相抗,我得前去助他。”

    罗浮春转过身,头也不回也往外走去。

    走到半途,他步伐一顿,道“浮春知道师父本领高强,可当年在遗世之中,若无诸位道友相助,恐怕也不能坚持那么多时日。师父再如何恃才傲物,也该有个限度才是。”

    言罢,他不等封如故说话,便径直闯出了月亮门。

    桑落久对封如故一低头,温驯道“师父,师兄不过是一时意气,我去看住师兄。”

    封如故没再劝阻,低笑一声“去吧,都去吧。”

    唯一知道他真实状况的师兄,被丁酉发起的正面袭击缠住,难以脱身,现在不管是罗浮春,还是桑落久,全都认为封如故是可以自保的,把他独自一个留在这里,不是什么大问题。

    归墟剑法与他云中君一起名扬天下,虚负凌云之名十数载,到了这种不得不动手的时候,谁会相信他其实是个废人

    那么,他还能说些什么

    “浮春,落久,我灵力已废,请你们留下来,保护我吧”。

    封如故如果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早就死了。

    他把桌上的龙眼空壳一片片码起来,凝眉沉思,直到察觉一双目光在打量自己,才抬头笑道“你怎么又来了”

    很快,封如故看清了如一的装束,以及他腰间佩戴的“众生相”。

    封如故注视着他“你也要去”

    如一言简意赅“是。”

    封如故婉转地挽留他“师兄一人应付那些人,足矣。”

    如一“我清楚。然而义父受魔道围攻,我不愿坐视。”

    “你身上所中之毒未必完全清除。”

    如一道“我知道。但义父在那里。”

    话已至此,封如故再没有任何理由将他留下。

    他吁出一口气,笑说“那把海净也带上吧,叫他涨涨见识。”

    如一走出两步,再度回首“云中君当真不去”

    封如故不再言语,抓起桌上的龙眼壳,丢了过去。

    如一看向他的目光略有些复杂。但或许是另一处战场更能牵绊住他的心,他终究是转身走了,且依他所言,带走了海净。

    封如故将“昨日”、“今朝”两把未出鞘之剑摆上桌面,指尖在上反复抚摸,心中考量,自己究竟是在何处露出了纰漏,让丁酉识破了这一局

    他与唐刀客二人,究竟是联手,还是

    诸多问题,最终汇为一个最简单的问题

    先来的人,是丁酉还是唐刀客

    很快,这个问题便有了解答。

    银人灯旁,不知何时,多添了一道飘忽的人影。

    人影是独身前来的。他眯着半瞎的眼睛,冷冷笑道“封道君,别来无恙啊。”

    封如故并不意外,他如同招待老友一般,按着桌案起身“来了”

    “我来此处,已有一阵了。”丁酉一开口,便问了最致命的那个问题,“封道君,为何察觉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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