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再见伯宁。”

    封如故靠上他的后背,又咽下一遍口中的血腥。

    众多灵力由他一人负荷,压迫在他一人的灵脉上,不是闹着玩儿的。

    他左右也没了气力,用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说“韩师哥,要我说啊,你省点气力吧。此时你比他们有用。”

    韩兢生怕封如故再起事端,同样低了声音“如故,你少说些惹事的话罢。他们不知道你这样做的用意,我却知道。你夺去他们的灵力,一为杀出一条生路;二为避免他们身上有了力量,便自顾自地四散逃开,不管同伴,变成一盘散沙;三为避免他们动用灵力,轻易被魔道循迹追踪到。”

    封如故奇道“韩师哥,你知道我的意图,怎么还给这些弟子输送灵力”

    韩兢道“我只给他们足够逃命的灵力,不会给得太多。说到底,你所做的一切,明明都是为着他们好的,为何不解释”

    封如故耸肩“我有那解释的穷力气,不如多杀一个魔道呢。”

    “你呀。”韩兢叹道,“心气实在太高,难怪伯宁对你不放心。”

    封如故扬眉“我封如故需要讨人喜欢吗”

    韩兢无奈轻笑一声,转了话题“恐怕我们失踪一事,已经让外面闹开了。师父他们定会来救我们,我们要做的,便是在师父他们来前护好众人。”

    “这是自然。”封如故摸出酒壶,饮上一口,“师父要我做东皇祭礼的秩序官,你们便都是我的人。进来多少,我便带出去多少。”

    十几二十年前,他因为年少轻狂,不屑于花费心思,与人处好关系。

    现在,他已经太知道该如何惹人生厌,反倒不知如何讨人喜欢。

    反省完毕后,封如故双脚踏入了阴凉的殿宇中。

    他放下遮阳的扇子,眼里闪着的光,却和十年前别无二致。

    封如故知错,却从不改错。

    他从来不需讨任何人的喜欢。

    只是

    他掉头看一眼如一,眸光有些飘忽,有些想不通,自己逍遥洒脱一世,为何在这孩子面前总渴望着破一次例。

    真是奇哉怪也。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青阳山弟子听闻封如故来到山中,自是仰慕他身上的那些传奇故事,一个个竟来得比平日里点卯还整齐。

    点过名后,便是酒宴。

    弟子们一一向封如故敬酒,都想见一见这云中君的风采。

    一片喧闹间,唯有关不知在旁抱臂冷笑,看着他贪慕虚荣的丑态。

    关不用记得自己安排过素斋,却不记得自己安排过酒宴。

    他问弟弟“你这是作甚”

    关不知说“这云中君不是爱热闹吗,我便给他十足的热闹,等他闹够了,谱摆足了,也该走了。”

    封如故倒是有敬必饮,很快喝了个面带薄醺。

    他酒量本来能与其师逍遥君比肩,然而十年少饮,让他的酒量下滑得厉害,几十杯下去,他已是酒力上涌,歪在桌上,支颐而笑。

    如一提醒他“少饮。”

    封如故说“没事儿。”

    如一不得不再道“若是魔道之人混迹弟子之中,递来毒酒,你待如何”

    封如故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有剧毒七花印在身、可解百蛊百毒一事,又端起一杯酒来“岂不正好这样一来,可怀疑之人只剩下给我敬酒的几十名了。”

    如一用手掌按下他的酒杯,略含嗔地看着他。

    这下,二人都呆了呆。

    此时,又有弟子上前敬酒。

    封如故糟蹋自己的死性不改,抬手又要接,竟被如一伸手拦下。

    如一道“这杯,我替云中君饮了。”

    这下,敬酒的和被敬的都懵了。

    “这是素酒。”如一跟随义父多年,是有几分识酒的能力的,他半强迫地接过酒杯,垂下眼睫,望着杯中泛泛的微光,“况且我非佛家内门弟子,禁忌无多,一切随心。”

    言罢,如一饮下一盏,耳朵即刻泛起薄红。

    然而,他酒量殊为可观,不管饮上多少,始终都是一张带着薄红的脸,以及一双冷淡如冰的眸子。

    封如故心知丁酉是冲着自己来的,看见如一替他饮酒,恐怕就不会轻易下毒手了。

    然而他还是不能放心。

    在封如故与如一拉拉扯扯地夺酒时,一名身着青阳派服饰、隐于暗处的人轻笑一声。

    不必争,不必夺。

    他早已将丁宗主交与他的蚀心蛊下入了青阳派的水源之中。

    水又被人拿来酿了酒。

    因此,他们早就将蛊酒饮入腹中了。

    此蛊能激发起人心中最强烈的欲念,无法掩盖,无法抑制。

    丁宗主本想循序渐进,一点点侵蚀青阳派,叫青阳派内部斗殴搏杀,神不知鬼不觉灭掉一整个门派,孰料封如故突然到访,他在震愕之后,喜不自胜,立刻吩咐已经混入青阳派中的麾下弟子,将蛊效提升了百倍。

    其他弟子饮得少,最多是心浮气躁,容易争执罢了,但多饮的封如故,正好一脚踏入他们精心设计的陷阱之中。

    封如故乃是剑中狂人,其欲念必然与武力有关

    若能让封如故堕入心魔,不辨敌我,肆意杀害青阳山弟子,那么,丁宗主兵不血刃,便能兼得青阳山道士的性命,以及被愤怒而愚蠢的道门斩下的封如故的头颅。

    三个时辰。蛊效发作,只需三个时辰。

    至于那替他挡酒的秃驴,全当他倒霉吧。

    封如故不胜酒力,被桑落久搀入房中,一觉睡至月悬东天之时。

    两个多时辰未能进上一滴水,他觉得口渴难忍,起来倒水,却在窗下瞥见一道站得笔直的影子。

    封如故推开窗,见到了如一。

    他意外,却又不那么意外。

    封如故望着他被夜露浸湿的肩膀,省略了“大师”的称呼,单刀直入地问“你待在这里,有几个时辰了”

    如一考虑了一下,要不要打诳语,最终还是决定不在一日之内破上两戒“一个时辰有余。”

    封如故心中疑惑“大师有何事呢

    如一眸色复杂,似是犹豫是否该问出口,又似是后悔自己不该来此。

    在封如故饶有兴趣地打量他、猜测他多久之后会拂袖而去时,他听到了如一的声音“疼吗”

    如一的指尖随着这个问题起了些粟,但他攥紧了手指,将自己想问的问题勉强补全“十年前,可疼吗”

    封如故有点痴了。

    他回过神来“你在这里等了一个时辰有余”

    如一偏过头,尽力平静地重复“一个时辰有余。”

    封如故“只为问这一句话”

    这下,如一用了良久的时间沉默,才发出了一声轻轻的鼻音“嗯。”

    如一白日里熬了过去,没让那试情玉的邪术发作,本以为无恙了,孰料那邪术与酒相遇,竟毫无预兆地在夜间发作起来,折腾得他夜不能寐。

    他辗转反侧,眼中脑中,尽是封如故过去遭人欺凌的模样。

    那时候的封如故,远比现在年轻。

    若是彼时的他遇上这等折磨,能像此时的他一样坦然笑着吗

    如一平生不会相思,才会刚一相思,便害相思。

    他不懂自己为何会为十年前的封如故心伤,只知道离他近些,或许会好些。

    但他不知,是封如故有人陪会好受些,还是自己会好受些。

    心中这般纠葛着,如一觉得僧袍圆领有些紧,束缚得他喘不过气,只能用力拉扯一把,略疏解一下胸腔中的邪火。

    真是喝得太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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