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两名身着道君服饰之人。一个温润如玉,与传闻中云中君的形象不大相符;另一个器宇轩昂,有几分年少轻狂之态,倒与传闻有几分相似。

    修道之人的外貌自是不能以常理估计,于是,关不用向他一拱手,俯身欲拜“云中”

    在那青年被关山主的大礼惊得倒退一步时,从两名年轻道君身后遥遥举起了一只手来“在这儿呢。”

    手的主人垂下胳膊来,就势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同时站起身来。

    “这花开得很美。”封如故指着他刚才蹲着研究了很久的一丛兰花,“我可否收些花种给师兄”

    这话显然不是爱花之人说得出来的话。

    正如封如故所言,他对花草移种的知识是一窍不通,只觉得天下花木都是靠一把种子长出来的。

    因为打了个哈欠,他的睫毛挂上了一点泪花,竟是个爱娇的模样,

    关家兄弟两个呆了一阵,左看右看,也无法把眼前的封如故与那个传闻中的疯癫道人联系起来。

    待他们回过神来,关不用知道自己险些闹了大笑话,急忙上前几步,行礼补救“不知云中君到此,在下”

    “闲话少叙。”封如故打断了他的话。

    “对对对。”关不用早早猜到了封如故的来意,急忙道,“道门弟子在青冈遇害一事,的确是我们看顾不周,致使狂徒在青冈地界肆意行凶”

    “我不是要听这个。”封如故往前走了几步,左右张望一番,毫不客气道,“我来此调查,怎得就这小猫两三只前来相迎是青阳山山中无人吗”

    封如故一来便摆出如此大的谱,关不知虽然欣赏他的不俗相貌,可心中也渐生了不快。

    青阳山和其他道门不同,根本不欠你云中君什么,你凭何到此作威作福、指手画脚

    关不用如实作答“回云中君,目前山中弟子共计三百六十名。”

    封如故的下一个要求更加狂妄“发通令给所有弟子,说云中君到山中来了,叫他们前来拜会。”

    果真狂悖

    关不知含讥带讽道“云中君当真是好大的派头啊。”

    封如故粲然一笑“这不是应当的吗。”

    关不知没想到封如故竟比他想象中更令人生厌,实在气愤,竟是径直拂袖而去。

    关不用倒比他那年少气盛的弟弟要更沉得住气,客气了几句,便转身发令去了,只是走时的面色也不很好看。

    一旁,罗浮春早替师父尴尬得抓耳挠腮头皮发麻,等人一走,便忙不迭地叫起苦来“师父你何苦到了一处道门就得罪一处道门”

    封如故瞟一眼自家傻徒弟,正要抬手敲他脑袋,便听如一在旁道“他本意并非如此。”

    封如故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如一是在替自己说话。

    只是一句平平淡淡的辩解,却叫他的心平白地甜了三分。

    听了如一的话,罗浮春似有所悟,睁大眼睛,看向封如故,想等一个解释。

    而封如故也果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语出惊人“青阳山必须得在短时间内将所有弟子召回。这样,或许还能少死几人。”

    丁酉现世,出手杀害不世门弟子,自然不会是单单针对不世门进行打击。

    他最恨的,始终是道门。

    据卅四所说,被发现的不世门弟子尸首,无不是体无完肤、血肉模糊,难以辨认本貌,若不是他们体内埋有可以辨明身份的“灵犀”,怕真会在异乡做了那无主孤魂。

    而丁酉曾自创一套阴毒血术,能操纵蚊蝇蜈蚣,沿人口鼻而入,吸净人的脑髓后,再剥下人皮,交由手下,披在身上,再将吸得的脑髓取出些许,在周身几个大穴点抹,便能轻易幻出被杀之人之形,并承袭原主记忆。

    只要丁酉以此血术,操纵这几具不世门弟子的人皮血尸作为傀儡,让它们顶着不世门弟子的皮囊袭击青阳山弟子,再如法炮制,假以时日,便能炼出一山人皮血尸。

    丁酉仅需隐于幕后,便能操纵不世门与道门结怨,而他则可坐收渔翁之利,于道魔纷争中再起一片东山。

    不世门弟子的死法,分明是丁酉独创的提脑髓、炼血尸的伎俩,仅仅是听卅四描述,封如故便知此事与他绝对脱不了干系。

    后来,他又去清凉谷打探过,又得了一点线索。

    陆御九作证,两日前还曾见过不世门弟子残魂,在青冈附近游荡,应是尾随杀害他之人而来。

    丁酉在青冈杀了人,又何故重返青冈

    总不会是想来看一看他杀的人有没有死透吧

    因此,最合理的解释,便是他在杀害了一圈不世门弟子、炼出足够的血尸后,重归青冈,想要从青阳派这个小门派入手,再燃道、魔两家战火。

    听闻丁酉名号,罗浮春震惊已极;再听师父假设了这样一套残毒阴谋,不禁后背簌簌冒汗。

    封如故自顾自道“我入青冈之事,必是被丁酉看在眼中,他大概会以为,我是为了调查道门弟子被杀一事而来”

    说到此处,封如故闭了闭眼。

    他想到了那唐刀客,用三条无辜道门弟子的性命,将自己一路指引到此,却是为了牵他来破除一桩更大的阴谋。

    这究竟是恶意,还是好意

    封如故不再细想,继续道“他若是这样以为,那便最好。青阳山可以用为我接风之由,召回所有弟子。我想,丁酉筹备了这么多时日,或许已经向青阳山弟子下手了,青阳山弟子之中,说不准已混了几具人皮血尸。趁此时将所有弟子唤回山中,正可一网打尽,亦可减少人命损失。”

    海净听得着急“云中君,兹事体大,为何不对青阳山山主直说明白”

    封如故一针见血地反问“你敢保证,那姓关的一对兄弟之中,没有丁酉炼就的人皮血尸”

    在场众人无不语塞,只有桑落久与如一一边一个,盯紧了封如故的脸。

    桑落久慢慢开口“师父,若是你推断有误呢”

    “若是我推断有误,那不是皆大欢喜叫齐所有青阳山弟子,为我接风洗尘,既能图个热闹,也能图个排场。”封如故浑不在意地笑,“至于我,不过是再博个骄奢之名,也无甚损失啊。”

    桑落久无奈地想,果然如此。

    他家师父糟践自己,早已糟践得轻车熟路了。

    封如故甚至还有心思继续侃侃而谈“只要有我在,我便是饵。丁酉对我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定会派血尸傀儡先对我下手。到时,我们静观其变,抓住一名血尸,便能倒溯出丁酉所在之地”

    如一不知何时立在了他的身侧,半是警戒,半是护卫,倒像是丁酉随时会从斜刺里杀出来似的“你怎知,丁酉定会冲你来”

    封如故答得笃定“因为他怕我。”

    这理所当然的张狂口气叫如一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封如故又道“他怕我,但他又觉得这种怕是没有道理的,因此他只会加倍地恨我,加倍地想杀我。”

    如一“他为何这么畏惧你”

    封如故想了想“大概是因为,他的一只眼睛是我捅瞎的”

    这是遗世中发生的事情

    意识到这一点后,罗浮春立即兴奋起来“师父当真英雄”

    没想到,封如故道“不算英雄。是偷袭罢了。”

    “我被他们抓到后,一直想办法想让我屈服求饶,但他始终做不到。后来,他用他随身的银针捅入我右眼中,让我求他,才肯为我拔针。我就用头撞向他。我就这样和他一起废了一只眼睛。”封如故认真思考一番,道,“他或许就是因为这个才怕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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