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也说着,忽然低低了笑了起来。赫连仲绶看着他低下头避开了自己的眼睛,那双细长的手确是紧紧的攥着被角,那骨节出泛着青白,让人看着不免要从自心底里疼惜起来。
“我只知你不愿意去侍寝却没想过你会因此而去开罪花公公顺喜儿顺喜儿你原本不是这样性子的人啊”者也继续呢喃着,松开被角,一手抚上了赫连仲绶的脸,整个身子也凑了上去,在他身上投下重重的影子,“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寻死”
温热的呼吸喷抚到赫连仲绶的脸上,带着些许水汽,细细的瞧着,发现者也的眼睛又黑有润,似有泪光闪烁。但是很快的,者也松开了他,一双眼转向了别处,等到视线再回来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却发现又什么都没了。
“等你伤好了,我再来。”者也这般说着,起身离开了。
瞧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知为何,赫连仲绶总觉得那话里带了些悲怆在其中。
小宴儿回来的时候,瞧见屋里少了一个人,倒也不吃惊。只是坐了,一口口的喂了赫连仲绶吃粥,也不说话,只临到末了,他收拾好碗碟才道“你再休息一会,我先出去了。”
虽不喜欢对方用那个名字称呼自己,但是相处下来,却知对方的关心并未掺半点虚假。饶是那个顺喜儿再怎么千刀万剐来,却也怪不到这个人身上来。
一想起自己那日竟对着这人凶神恶煞的怒吼,赫连仲绶心中不免多了些愧疚。
想到此,他张了张嘴,从嗓子眼里挤出话来“你再陪我一会吧”
虽是有了些力气,那声音依旧是微弱得几不可闻。但却不妨碍有心之人听见。
小宴儿扭头看他的时候,那眼里透着惊喜,几乎又要掉下泪来。
“哎你莫哭”赫连仲绶想要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得硬扯了一丝笑容来,只不过没想要又扯到身上的伤痛,只痛得他那笑容还没坚持多久就又呲牙咧嘴的扭曲了一张脸。
“嗯,我不哭,我不哭。”小宴儿一把抹了眼泪儿,握紧了他的手,“我陪着你。”
小宴儿的手纤细得不禁一握,却是难得的温暖。赫连仲绶反握了他的手,看着他的脸,突然就落了泪。
他觉得自己有些嫉妒起这个顺喜儿来。
他虽未弄清楚这三人的关系,却也看得不出,这小宴儿和者也是真心的关心着这个是顺喜儿。可他这个曾经的太子储君,曾经的西陵皇朝第十四任君王,却不曾拥有过这些东西。
身为皇族,在享受那世人艳羡的荣华富贵的同时,却又不得不舍弃世间最寻常最普通的亲情。他自幼母亲早亡,身边只有乳母相伴,父皇从不亲近他,也不准他亲近,兄弟间又皆因他是太子而多有疏离;自成年之后大婚,妻子虽温柔娴静,夫妇二人相敬如宾,却又因利益牵绊,少了份温情;一生之中,他唯一全身心信任过的人,到最后却是亲手害死他的人。
旁人说身后事难料,可是他却想得到自己死了之后,那朝堂内外,举国上下的混乱,他的妻子和他的孩子则是被推入风口浪尖;对于他们是否能够在这风浪中侥幸,他不得而知,唯一能够清楚知道的是,他们对于这个将他们推入权利和阴谋漩涡的无能丈夫,无能父亲,恐怕多的是失望和埋怨。
于是这样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别人心中惦念自己
不过是个什么都做不到的伪君子和懦夫罢了。
“顺”小宴儿话刚出口,便知自己又犯了错,忙改口道,“你别哭,都没事了。以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带你去都知监了。”
“原本是我的不是,不该对你那样。”赫连仲绶摇了摇头,“往后,你爱怎么称呼就称呼吧”
小宴儿摇了摇头,抹着他的眼泪道“我也是不喜欢用那样的名字称呼你。只是这宫里头有宫里头的规矩,入了宫就不能再用以前的名字。”
“那我以前叫什么名字”
“三生,你的名字叫顾三生。”小宴儿说完,一脸担忧的看着他,“你当真什么都忘了”
赫连仲绶低了头,不看他“嗯是的”
“原来太医说的都是真的。”小宴儿一脸的黯然。
“太医”
“是的。那日我背你回来后,去请太医来给你瞧伤。太医问及你的伤势时,我跟他说你好像不认得我,他说许是入水时受了惊吓,一时记忆时常。我原本还不信,眼下你居然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看来当真是一点都不假了。”说着,他突然又精神振奋了起来,“反正都是些让人不高兴的事,想不起来也没什么不好”
赫连仲绶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二人又说了一会,赫连仲绶总算是知道现下是崇德三十四年,顺喜儿,小宴儿,以及者也,则是在崇德二十八年,也就是自己十岁的时候入的宫。
早些年虽看过一些闲书,略略的知道些神鬼之事,却未曾想到自己是借尸还魂到了十二年前,而这一年,父亲应该是四十了,而至于东宫里的那个自己,只有十六岁。
想到那个刚及弱冠之年的“自己”,赫连仲绶突然觉得心头一阵抽痛,十六岁的“自己”还在东宫里做着太子,那么现在的这个自己算什么
“三生,我私下还叫你这个名字可以么”没有注意他神色的异常,小宴儿趴在床边,玩着他的手指头如是说。
三生,呵,三生。
顾三生
原来是这样
一生为父母;
二生为家国社稷;
眼下这死后复生,应为三生,只是这三生又为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