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枪剑戟到绫罗长鞭,我已将功法都传给你,想好后便可睡了。”
    话落他抬手向后挥去,那灵气氤氲的池子被浓雾席卷,埋没在一片茫茫白色中,而前路的雾气却渐渐散了,露出的景致,赫然是我歇下的小院。
    明明走了许久才到城北来着有这能耐干嘛还框我走这许多冤枉路
    幽幽怨怨的瞪过去一眼,却在触到那张俊脸时什么怨气都消了,也罢,就当是锻炼身体了
    “这府上人口众多,如今还不方便同住一院,当然若绫儿想,我可晚上来这里陪你。”润玉见我头也不回的就要往院里钻,冷飕飕的忽然冒出一句,清凉的调调冻得我一哆嗦,连忙摆手,“我、我有些累想必你也是累的,就不必、不必麻烦了。”
    天上阴云飘过,将白花花的月亮遮个严实,黑暗中我瞧见他瞳子里两点极亮的星光暗了下去,便听得“也好,你早些休息。”
    我目送他转身离去,胸口也随着那两点星光一沉再沉,堵得难受。
    他若再坚持一下,就坚持一下
    夜风倏地刮过去,将院儿内精心栽植的名贵花树刮得七零八落,恰有一朵砸到我脸上,一股幽幽的兰香。
    君子如兰。
    长夜漫漫,孤枕衾寒,不过这丝毫不影响我扑向床榻的热情,颠簸了一整天,终于能休息了
    然而
    我本以为润玉所说的选好武器后就睡觉的意思是第二天告诉他,然而并不是
    整整一晚上,我在梦里被一个看不清模样的光影揪着练剑,挨揍挨了一晚上,第二天差点没瘫在床上
    这功法还真是分秒必争,连觉也不给人睡
    “姑娘,该起了。”一个婢女模样的黑面少女端着水盆推门而入,我掀了帘子艰难坐起来冲她一笑,“多谢。”
    “姑娘真漂亮。”她一边净帕子,一边不错眼的瞧着我看,“你跟我们这里的人都不一样,细细白白的,怪不得将军喜欢。”
    “谬赞了,你叫什么名字”我惨淡的咧了咧嘴,一晚上没睡好,黑眼圈都该有三尺高了,这还细细白白,平凉的姑娘们大概对这词有什么误会。
    “我叫阿涂,是负责姑娘起居的婢女。”阿涂腼腆的笑笑,利索的替我绾了个发髻,而后递过来一面镜子,“姑娘瞧瞧喜欢么今日要去马场,发髻不宜太沉重繁复。”
    “马场去练习骑马”我接过镜子照了照,眼前一亮,素净的小脸上一双晶亮的眸子,半点黑眼圈的痕迹也没有,泡了两个时辰的温泉竟效果如此好,“阿涂可知如今战事吃紧么平凉这里可有女子从军”
    阿涂被我一连串的问题砸蒙了,愣了半晌才回,“马场不只是练马术,还是演武的地方,阿涂也不知将军给姑娘吩咐了什么,不过如今战事是不紧要的,也无需女子从军,有将军在,无人敢造次”
    她一张小黑脸满满的自豪气,看得我一阵尴尬,谁能想到,平凉城这个无所不能将军之前还是个要靠我推轮椅的瘸子呢。
    世事难料啊。
    我慢悠悠的用了早饭,闭着眼也不知往嘴里塞了些什么,茶足饭饱后极不情愿的被阿涂拉去了马场。
    “怎么是这里”
    我揉揉眼,这不是我昨儿晚上泡澡的地方么
    只见偌大一片演武的空地都被铺上了平整的巨石,巨石范围之外是一圈修葺较为粗糙的马道,士兵们举着兵器在中心演武,练马术的则在外围跑马,空间利用非常紧凑。
    这地方怎么看怎么不像能塞下一口温泉啊
    我正准备四处溜达着研究研究,却被一个胡子拉碴的大汉拦住,大汉足足高了我两个头,身材魁梧虎背熊腰,一双铜陵大眼狠狠瞪着我,粗着嗓子吼道“你就是将军送来学功夫的怎么是个小娘们”
    “”
    我向阿涂投去一抹求救的目光,期望她摇头跟大汉说一声“误会误会,我们就是来观光的,打扰了回见”
    然而阿涂满面欢喜的对大汉点头,“李副将,这位是赤绫姑娘,人就交给你了,今日将军在夫子庙听学,我还赶着去看,回见”
    说完一溜烟儿跑了。
    我艰难的动了动喉咙,笑道“李、李副将,我没什么功夫底子,您”
    “我也没指望你有功夫底子。”李副将抹了把泛着油光的额头,向我投来不屑的一瞥,“瞅瞅你那细胳膊细腿,我一鞭子就抽断了,去围着马场跑十圈”
    “”
    马道上呼啸而过一匹骏马,掀起三丈高的黄沙,满头满脸盖过来,呛得嗓子火辣辣的痛,我眨眨眼,认命的乖乖去跑。
    人在跑步的时候,脑袋放空,最适合胡思乱想,想着想着便不自觉的忆起往昔。
    想想我那坎坷的许多世,幸运的时候投生为人,不幸的时候便是些小鹿、狐狸之类,再不济就是块又糙又硬的石头,不论是什么,大抵都是没享福的命,如这一世般做个公主,能学学琴棋书画,认认字,简直是不敢想的幸运,所以也没期盼着能够长久。
    自然也不觉得金枝玉叶高人一等。
    所以如今这般吃着黄土跑步,倒也并不多么难以忍受。
    我低头吐了口沙,不知不觉就跑了七圈,以我原本的身体情况,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毕竟最内圈的马道也有二里地,李副将刚刚那一句“细胳膊细腿”倒也没夸张。
    “那口温泉真是个宝贝,今后定要每晚去泡一泡。”
    我喜滋滋的又呸了口沙,却觉得手脚忽然沉重起来。
    “”
    原来七圈已经是极限了么
    坐在演武场中心凉棚内的李副将跟我一同“呸”了一口,不同的是他吐的是瓜子壳,比黄沙有营养的多。他那铜铃大眼罕见的眯成了一条细缝儿,不时的漏出几丝极亮的精光。
    “这娘们看着风一吹就倒了,竟然轻轻松松的跑出十多里地去将军不愧是将军,随便送来个人都是练武奇才嗯终于跑不动了”
    大漠的日头随着时间不断升高,地面出现了肉眼可见的热浪,我的每一颗汗滴砸落下去,转瞬间就不见痕迹,沉重的呼吸每一口都像是吸入了一团烈火,从舌根一直烤到肺腑,考的整个人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晕沉,甚至都看不清眼前的马道。
    周遭不断呼啸而过的马蹄像是踏在我脑袋里,将我所剩不多的五感搅得稀巴烂。
    “让开让开快闪开”
    模糊间,我似乎听到有个声音由远及近的传过来,可即便是近,也像是远在天边,闪开为什么
    我没力气转头亦或是转变方向,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跑。
    身后一匹受惊失控的战马驮着惊慌的士兵直直向我冲了过来,镶着铁掌的马蹄踏在地上,每一下都仿佛穿金裂石般沉重。凉棚中的李副将一瞬间从椅子上弹起来,却也来不及冲到演武场边缘,只得捞过身旁的弓箭张臂拉满,冲着马脖子射了过去。
    被奔跑的战马所裹挟的气流先一步冲撞过来,将我狠狠向前一推,本就摇摇欲坠的平衡顿时失守,我倒霉的一脚踩上块小石头,踉跄向前颠了几步,此时箭矢正到,将马脖子射了个对穿,却因未及一击必杀的要害,反而迫那匹马高高扬起前蹄,铁蹄从黄沙中拔地而起,森森冷光从我脖子后一闪而过
    “拉缰绳啊你是死的吗”
    李副将急的破了音,马背上那个却慌得直接被掀翻下来,战马长嘶一声,铁蹄重重落下
    电光火石间,一道更快更强烈的气流猛地刮了过来,我眼前一黑,只觉跌入一个宽阔而温暖的怀抱,天旋地转过后,头顶便是润玉有些紧绷的声音,
    “绫儿,可有受伤”
    我抬头看过去,他整个下巴微微收着,一手护着我,一手提了剑,是个随时便能出手的姿势,可马场里没有敌人,这只是个练习了千百遍,刻在骨子里的动作,用自己的身体,撑出一小片无虞之地。
    “没事,你别紧张。”我艰难的咧嘴笑笑,“绷着脸做什么,吓人的很。”
    我的安慰太过苍白,他握着剑的手仍旧用力的泛出青筋。
    “差一点就差一点”
    差一点我又失去你了
    后半句话润玉没敢说出来,他只觉得哪怕是想想都痛彻心扉。
    还要多少世
    多少世她能想起过往
    多少世才能修成正果
    多少世可以九霄重逢
    太久了,久到他快要疯了。
    若不是那副逆鳞为引的药,若不是用逆鳞之灵凝聚了化身,他甚至连赤绫在哪儿都无处可寻
    天道怎能如此残酷,救人一命,要用多少世来抵才够
    我缩在润玉怀里,清楚地感到他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李副将连滚带爬的从凉亭里扑出来,跪在地上磕头,
    “将军恕罪,小人失职小人失职”
    我看他五大三粗的跪在地上颇为可怜,便想叫润玉放他起来,可一抬眼便对上一双幽深的眸子,眼睫向下沉着,掩住那两点我最喜欢的晶亮星光。
    他在生气
    非常生气。
    我竟被那样的神情吓到了,讨饶的话一瞬间卡在喉咙里,进退维谷。
    “绫儿,刚刚的场景,绝不能出现第二次。”他一字一顿,极度认真的看着我,“否则,我便要相干的人全部给你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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