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别馆是川名义介的父亲川名礼次郎建的,也就是川名绫子的曾祖父。

    建成那年,川名礼次郎一口气吞并了国内大小十家银行,正是以钱庄起家的川名财阀风头正盛时。川名礼次郎特地把别馆的茶室命名为「慎独」,以提点自己戒骄戒躁、克制欲望、谨言慎行。

    二战后,美国对日本进行了土地和非军事化改革,解散了所有财阀和垄断型企业。上世纪五十年代,百废待兴时,川名、迹部、赤司是第一批积极响应国家号召,整改体制并重振旗鼓的财阀家族。

    三大家族的时任掌门人成立了「朝日会」,以重振国家经济为目的,相互维系并刺激进步,集会地点便固定在川名家族位于高尾山的清泉别馆。

    时至今日,「朝日会」早已不仅限于三大财阀的家族成员,喊口号和表决心的昭和式集会也演变成风雅的茶会。

    绫子穿一身鹅黄底色的菊纹和服,山吹色带在后腰系起一个标准的御太鼓结。刚染成蜂蜜茶色的长发烫卷盘在脑后,别一支挂着半长流苏的柑子发簪。

    她沿坡道向上爬行一段儿,抬头去看那片掩映在常青松柏和茶花丛中的山景建筑群。

    打从记事起,绫子每年都会被爷爷带来这座别馆。

    小小的她先是被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吉祥物似的坐在爷爷身边。长大些后,稚嫩圆润的手长出修长纤细的骨节,低眉垂眸时也有了少女的清丽,她便负责向众人展示自己的茶道手艺,以满足川名老爷子育人成功的虚荣心。

    在她十二岁时,一名初来茶会的企业家不慎失言“川名小姐简直是和她母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美人。”

    在场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被他们紧张打量的川名老爷子只呷一口抹茶,闭眼回甘一会儿,微微一笑。

    “不要拿我们川名家的孩子和那种低贱的戏子相提并论。”

    那天,绫子穿了件燕脂色的梅纹和服,是她母亲森明美曾穿着拍过画报的一件。

    回到本馆后,川名老爷子把文明杖往地上敲了三敲“是谁给小姐拿的这身衣服”

    在面面相觑的女仆之中,终于战战兢兢地走出一个。她被老爷子声色俱厉的阵势吓得惊慌失措,直指着绫子说“这、这是小姐自己挑的她非得穿这件,我也没办法呀。”

    绫子同样吓得面色惨白。

    她紧握双拳,拨浪鼓似的摇起头“她骗人爷爷您别信她,是她主动拿来这件和服让我穿的”

    川名义介端坐在沙发里,文明杖拄在。

    他先辞退了那位被绫子的一面之词钉上十字架的女仆。

    而后云淡风轻地闭上眼,语气却不容置喙。

    “给小姐拿把剪子来。”

    待绫子惊疑不定地将剪刀捏在手里,川名义介把一回家便勒令她换下的梅纹和服扔在地上,下巴冲抹布般团在一起的燕脂色偏了偏。

    “绫子,”他说,“你自己动手把它剪了。”

    绫子自然不敢反抗爷爷的命令。

    她跪下身,一手提起和服的领子,一手捏着剪刀,把不住颤抖的刀锋往布料上挨过去。

    剪子很锋利,咔嚓一声,名贵的大岛绸登时破开一道口子。

    爷爷淡道“继续。”

    绫子浑身一颤。

    她垂下头,一边剪纸似的在和服上破开一道道口子,一边不住往下掉眼泪。

    她并不明白自己那时为什么会哭,就像她不明白为什么当爷爷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她母亲是个“低贱的戏子”时,自己竟也油然而生出一种落泪的冲动。

    绫子的哭泣无声却长久。

    川名义介皱眉“森明美不配做川名家的人,更不配做你的母亲,你最好把对所谓母爱的念想断得一干二净。川名家的孩子,不允许如此软弱。”

    仔细想来,绫子年纪轻轻便能在荧幕中崭露头角,一方面继承了母亲的演绎天赋,一方面,也得益于在川名家堪比囚笼之鸟的成长经历。

    她早早便学会如何伪装自己的喜怒哀乐以讨得长辈的欢心,更擅长演绎“喜欢”和“厌恶”这两种泾渭分明却又相生相伴的感情。

    演得多了,好像也就自然而然淡化了欲望。

    没有什么真正喜欢的东西,也没有什么值得憎恶的东西。

    一晃便是十五年。

    “失礼了。”

    这么说着,绫子从狭小的躙口爬行进入茶室。

    接着发现,里边儿竟空无一人。

    她抬头看了看那块儿用毛笔书写下「慎独」二字的匾额,又从手包取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地点没错,时间也没差。

    这是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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