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已经走了。

    他眼皮都没抬,拉开鞋柜,却见最底下多了一排陌生的鞋。一部分是和他差不多的运动款,还有一部分是女鞋。

    从他妈妈去世后,家里已经很久没出现过这样的东西了。

    “你鞋在这呢。”盛明阳弯腰拎起他的拖鞋递过来,“刚就给你拿好了。”

    盛望垂着眼在鞋柜前站了一会儿,又把柜门合上,闷头蹲在地上解鞋带。

    “电话里还好好的,怎么进门又不理人了”盛明阳拍了拍江鸥的肩膀,拉了一下裤子布料,在盛望面前半蹲下来,问“我今天跟老徐,哦,就是你们政教处主任通过电话。他说我儿子在学校表现挺棒的,班上几个老师都很喜欢你,还听说你昨天的考试考得不错”

    闻言,盛望换鞋的手指一顿。

    他抬头看了盛明阳一眼,直起身把书包搭在肩上说“是挺好的,三门没及格。”

    说完他越过两人,抬脚就上了楼。

    盛明阳和江鸥面面相觑,尴尬地僵了一会儿。

    “我就说我别站这里比较好。”江鸥说。

    “总得有个适应的过程。”盛明阳听见二楼卧室门“砰”地关上,叹了口气说“这小子嘴硬心软,谁是好心谁是坏意分得清,也不是针对你,他就是”

    “就是想妈妈了,我知道。”江鸥说。

    她朝厨房看了一眼,对盛明阳说“粥我就不端了,你给他吧。”

    “这会儿肯定还气着呢,不会给我开门的。”盛明阳干笑了一声,说“你以为那小子门上那个不准敲门挂给谁看的 粥温着放那儿吧,他饿了会下来吃的。”

    “我觉得你跟小望的相处有点问题”江鸥忍不住说。

    “哪有,都这样相处多少年了。“盛明阳没好气地说。

    江鸥不太放心地往上面看了一眼。

    “别看了,没哭都是小事。”盛明阳信誓旦旦地说。

    江鸥“”

    二楼卧室里,盛望对他爸的言论一无所知。

    他从零食柜里翻了一包瓜子出来,窝在桌边一边磕一边听螃蟹在语音里大放厥词。

    八角螃蟹“那孙子满分啊满、满分怎么了,你以前满分少吗,等你把书好好过一遍,满分轻轻松松“

    盛望拍了拍手上的瓜子皮,回道“你别结巴,好好说。“

    “好好说”螃蟹呜咽一声“我哪辈子能考个满分我就去给祖坟磕头。不过你才看了一天就拿了这么多分,要是看一周那还得了“

    “你喝酒了“盛望问。

    “没啊。“

    “那你说什么醉话。”盛望道“我拿到的都是基础分,把教材过一遍谁都能做的那种,要是看一个礼拜就满分了,我还上什么学啊。”

    “我怎么没发现基础分有这么多呢。”螃蟹委委屈屈地说。

    “你瞎。”

    “行吧,还要什么卷子么我再去找那帮高二的问问。”螃蟹给人帮忙向来积极。

    盛望翻了一下带回来的作业,说“目前不用了,我买了几本题集,先刷着吧。”

    他趁着晚自习做掉了语文两篇阅读以及数理化三门的基础题,剩下的那些打算晚上连学带磨慢慢磕。结果一磕就磕了两个小时。

    螃蟹估计也在刷题,有点不甘寂寞。他戳盛望问“盛哥,怎么样了盛哥,是不是感觉天人合一六脉俱通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盛望呵了一声,说“磕不动。”

    螃蟹“啥怎么可能”

    盛望也在郁闷。

    他自学效率一直很高,这么说虽然臭屁,但他很有自知之明。桌面上摊着三样东西,左边是教材,中间是卷子,右边是习题集。

    他总是先看卷子题干,划出考察的知识点在哪一块,然后把教材里相应部分快速撸一遍,再去右边挑两道类似题型练练手感,再做卷子。

    这一套下来,再举一反三一下,以后碰到同类题目就都能上手了。

    他用这种方式很快解决了大部分作业,唯独物理最后一道还空着,因为他找不到对应题型。

    “真假不会吧”螃蟹说,“你把题目拍给我看看“

    “干嘛,你帮我做”

    “开什么玩笑“螃蟹说,”我去求助场外观众。隔壁宿舍住着俩挺厉害的学长,我去问问。“

    盛望拍了照片给他,自己干脆开了电脑在网上搜。

    过了差不多半小时吧,螃蟹灰溜溜地回来了“学长开了电筒趴一起算去了,一边算一边骂我,说我跟他们有仇。要是今晚做不出来,他们觉就睡不着了。“

    盛望正咬着嘴皮瞪电脑屏幕,没回复。

    螃蟹又接连发来三条,最后干脆一个语音拨过来。

    一接通他便问“怎么样了”

    盛望干巴巴地说“找着一道有点像的。”

    螃蟹说“哦那不就行了,做呗”

    “做个屁,竞赛题。”

    螃蟹“你们家庭作业这么牛逼呢”

    让一个书都没学的人去搞竞赛题,是不是有点过于变态了

    “我先挂了,我下去喝点冰水冷静一下。”盛望说着,切断语音咕咕哝哝下了楼。

    客厅里已经暗了下来,只留了一盏玄关灯。他瞄了一眼钟,这才意识到已经11点了。他从冰箱里翻出一瓶冰水上了楼,靠着窗子灌了两口。正准备回桌边继续磕题,突然瞥见院子外的路灯边站着一个人。

    那人肩上搭着个书包,正在接电话。

    也许是路灯够亮,也许是视力够好。隔着窗玻璃和院子,盛望都能看到对方脸上的厌烦和不爽。

    跟谁打电话呢气成这样

    盛望有一点好奇,他看见江添在屏幕上点了一下,冷着脸把手机扔进了裤子口袋里。但他没有立刻进院子,而是在外面独自站了好一会儿,然后转头朝小楼看过来。

    盛望条件反射拽过窗帘挡住自己,拽完他才反应过来,这动静更大。

    算了太傻x了。

    他想了想又把窗帘拉开,大大方方透过窗户看过去,却见江添已经转过身去,要往相反的地方走。

    “诶”盛望愣了一下。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拉开了窗户,朝院子外的人喊了一声“去哪啊院门不会开吗”

    这动静有点大。他说完,楼下的卧室窗户也打开了。

    盛明阳探头看向他“你跟谁说话呢”

    没等盛望回答,他又立刻反应过来了“江添”

    “不然呢贼么”盛望说。

    但他很快就后悔了。

    两分钟后,本打算离开的江添被他妈和盛明阳拖进客厅,围困与一二楼的交界。

    盛小少爷把门打开一条缝想看戏,刚露出一只眼睛就对上了江添冻人的目光,他想了想,又默默把门给怼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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