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数日的征战, 傅恒身心俱疲,先前讷亲坐帐指挥,不敢上战场, 他不曾畏惧, 持刀上阵杀敌。身为统帅,周围自是有人护他周全,但毕竟刀剑无眼, 并不会看谁是将领就刻意避开。
    今日傅恒的右手掌心受伤, 被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军医为他包扎过后,嘱咐他好生休养,然而军医刚走, 他又忍着疼痛开始写折子,预备将现下的军情如实奏报,希望皇上不要再生弃战之意。
    写罢后, 傅恒肩膀酸疼, 晃了晃脖颈, 不由想起东珊,若她在身边,肯定会一边数落他, 一边为他按捏,一想到她的容颜,傅恒唇角微扬,眸光也变得格外温柔。
    今日是年初二,傅恒倒是吃了顿饺子, 其他的士兵却难尝,营中根本没有过节的喜庆,只余紧张的气氛。
    成亲多年,这是头一个未能夫妻团聚的年,也不晓得她和孩子们在家过得如何,过年的时候,福灵安应该在家陪着她吧山高路远,驿站是传递军情用的,傅恒实在不便常写家书,只在年前写过一回。
    虽然离京才两个多月,但傅恒总觉得这日子十分漫长,若然这一仗能得胜,他便可回京与家人团聚,只是康巴达寨该如何攻克呢
    正面杠实属下下策,牺牲士兵也不一定能攻下,得另想他法才是。
    焦虑的傅恒打算出去透透气,出得营帐,接连几日阴天,今日终于放晴,偶有寒风拂过,并不觉冷,反倒让人无比清醒。
    山野间的天格外空阔,天蓝云白,暖阳照耀在未来得及融化的雪上,白得有些刺目。周遭的山脉连绵起伏,置身其中,不由让人生出强烈的征服欲
    俯身蹲下的傅恒掬了把雪,握在手中捏成团,冰冰凉凉的,这场景又让他想起当初还在南月苑时,跟儿子一起玩雪的欢乐时光。
    福灵安已经九岁,在上书房读了三年的书,他们父子聚少离多,但终究血浓于水,最近一直心弦紧绷的他忽然变得柔软,格外想念家人,想听孩子们笑咯咯的叫他阿玛,想听东珊娇柔的唤他夫君,怎奈战役尚未结束,归期未定,再思念家人又有什么用当务之急,还是得尽快攻克康巴达寨
    绕来绕去,都绕不开这个让他头疼的问题,毫无头绪的傅恒站起了身,将雪球握在掌心中,继续向前走去,边走边思量着应敌之策。
    慌神间看到一条蛇,傅恒当即警觉起来,迅速拔出腰间的匕首,正待出手,定神一看,却发现那好像不是蛇,而是一条埋在雪间的绳子。
    瞧清楚后,傅恒兀自笑笑,笑叹自个儿傻了,正月间蛇都在冬眠,又怎会出现在此
    转身回营之际,傅恒灵光一闪,主意顿生既然蛇不肯出来,那不如就来一招引蛇出洞
    茅塞顿开的傅恒加快脚步返回营中,命人将岳将军请来商议,如今傅恒最信任的便是岳钟琪,他始终认为,唯有将相一心,才能攻破各种难关。
    两人畅谈了约摸一个时辰,终于制定出初步的方案,而后他又将统领和总兵皆请入营帐,详细规划各路人马的部署。
    商定好之后,傅恒派兵在康八达寨附近扎营夯堡,同时派出数队官兵将泥土装入袋中,充作粮草,伪装成清军准备久围康八达,且有大量存粮的假象。
    他之所以这般安排,是因为外界粮草被断,莎罗奔只能自给自足,然而长期征战,他们的存粮也不多,现下看到清军有那么多粮草,敌军定会生出贪念。
    于是每晚入夜后,傅恒皆会遣派大队人马各持便于远程发射的兵器,埋伏在土堡四周,等着敌兵出寨抢粮,自投罗网。
    然而连等了三日皆无动静,哈攀龙不仅怀疑此计的可行性,“该不会是咱们营中还有奸细,泄露了消息”
    应该不会再有奸细,否则他们之前不可能顺利的打下那么多寨子。傅恒坚持按照原计划继续守着,哈攀龙总觉得不妥,
    “大人您不是说皇上一直在催您撤军吗咱们应该乘胜追击,直接攻打康巴达,打了胜仗将捷报传回京师,皇上也就不会再担忧,这样耗着不是办法啊若是敌军不出现,难不成咱们一直干等着”
    哈攀龙性子急躁,让他杀敌他肝脑涂地,在所不辞,但要让他蛰伏,他是沉不住气的。
    傅恒已然解释过,此刻不愿再废话,岳钟琪遂将哈攀龙叫至一旁,与他摆明利弊,
    “这寨子石碉林立,咱们不是没吃过亏,纵有大炮也难攻其一角,正面进攻只会损兵折将,我还是赞同傅中堂的做法,再等等看吧”
    战事已经进行到这一步,攻的就是个心理战,看谁先沉不住气,岳钟琪领军多年,自是明白,有时需一鼓作气,冲锋陷阵,有时却得耐得住气性,正所谓兵不厌诈,都晓得这个道理,关键得看谁先自乱阵脚。
    连岳钟琪也赞同,哈攀龙还能说什么毕竟傅恒才是统帅,他说了算,哈攀龙再有意见,也只能闭嘴。
    接下来又是煎熬的等待,傅恒面上镇定,实则心里也开始焦虑,一旦对方不上当,那么这几日便是白等了,皇上那边一再催着他撤军,这边若是没进展,他该拿什么跟皇上对抗
    然而除此之外,实在没有旁的好法子,那就继续等着吧傅恒暗暗给自己定下三日的期限,倘若三日之内敌军还不出动,那他就铤而走险,直接攻打
    两日后的夜,月明星稀,清军照旧潜伏在四周,将士们本以为今晚又没收获,孰料亥时左右,放哨的士兵忽见对面有动静
    诚如傅恒所料,敌军果然出了寨子,大队人马如狼似虎,直扑清军粮草辎重。
    傅恒见状,心下大喜,估摸着最近几日敌军一直都在琢磨清军的行径,想来抢粮却又怕是圈套,最终还是没能扛得住诱惑,决定冒险一试吧
    来得正好将士们严阵以待,一双双墨瞳在黑夜里似鹰一般,闪着锐利的光芒,待敌人进入埋伏圈之后,只听得一声枪火号令,霎时间箭弹齐发,疾如流星,在敌军周遭呼啸而过,许多人尚未反应过来已中了枪箭
    突如其来的袭击令贼军乱如热锅上的蚂蚁,慌不择路,失了阵型。
    在暗中扫射一大批贼寇后,紧跟着清军伏兵四起,如敏捷的豹子,骤然自丛林间窜出,直奔猎物而去,呼声震天,大肆掠杀
    原本幽暗的夜间火光猛窜,惨叫声厮杀声此起彼伏,一想到那些惨死的将士们,哈攀龙便恨极了这些贼人,青筋暴跳,手持长刀杀红了眼
    眼看着清军人数众多,他们哪敢恋战,一再后退,往碉寨里跑,哪料后退途中,斜刺里竟又有一队清兵杀出
    原是傅恒一早就料到,不可能在此将贼军一网打尽,所以决定安插一队清军在此,趁其不备,直冲寨门,与敌兵厮打着顺势混入康八达寨内。
    这段路明明很近,他们却洒了两年的汗水与鲜血才踏入这寨子
    士兵们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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