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无论他们怎么想象都想不出那些果子的模样,脆脆甜甜,圆圆溜溜,咬一口里面都是甜丝丝的果汁儿,跟饴糖不一样,是完全不同的东西,但是孩子们从未见过可以吃的果子,便觉得那些挂在树上的果子应当都跟饴糖差不多。
欢哥也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他见到水果罐头,见到幼崽们画的图。
“给我多打点汤。”欢哥学着蛇身幼崽的样子小声说。
他的木碗里果然多了小半勺汤。
欢哥跟着幼崽们去桌子上做好,小木碗放在最最最中间的位置,吃饭的时候总是忍不住会多看几眼。他没吃过这些水果,但是味道闻起来很香甜,不知道吃起来是怎样。
燕洵和镜枫夜来的有点晚,没有多出来的小半勺汤,只有一小勺水果罐头。
他们端着盘子来跟幼崽们一起吃饭,见欢哥很紧张那个小木碗,燕洵便笑道“以后水果罐头还会有,总有你吃腻的时候。”
“大人,不如我们在墙上画一些果树怎么样”蛇身幼崽提议,“这样大家都能看到果树的样子。”
在海边很早很早的时候就有很多果树,是燕洵特地花银钱从别的地方买的,还专门安排了农户照料,当年幼崽们就吃上了新鲜水果。
以前幼崽们没觉得这有什么,不过知道边城的情况后,幼崽们才发现燕洵的用心良苦燕洵总会默默给他们最好的,最完善的。
现在到了幼崽们做什么的时候了。
“成。”燕洵点头,“你们回头把水泥墙上都画上画。”
“恩。”蛇身幼崽赶忙点头。
欢哥一边听着幼崽们说话,一边小心翼翼的舀了一点水果放到嘴里慢慢嚼。
口感很不一样,跟饴糖也不一样,有点甜,还有点酸,真的是脆脆的。颜色不同的水果吃起来味道也不一样,有的很有嚼劲,有的很软糯,汤的味道也很好,甜中带着一点微酸。
是从未吃过的味道,怎么能跟饴糖比呢
饭堂里其他人也都是如此,果子果然跟饴糖是不一样的,完全不一样。
大家都很珍惜,碗里的汤喝的干干净净,都跟相熟的人小声说着自己吃到的水果是什么样的,又有点向往五天后的水果罐头。
燕洵笑眯眯的问欢哥,“你觉得边城怎么样”
“很好。”欢哥认真道。
“跟别的地方比呢京城有数不清的新鲜吃食,更有许多好玩的好用的,边城可能永远都不会有。而且边城很危险,外城墙随时都会有妖怪出现”燕洵谆谆善诱道,“你想吃更好的吃食,穿更好的衣裳,去更安全的地方吗”
燕洵是笑着的,眼睛里面也有笑意。
他见欢哥不说话,便又继续说,“只要你点头,我就有法子让你去京城,也是去作坊里干活。”
去京城肯定很体面,欢哥也相信燕洵的能耐。
但欢哥依旧摇了摇头,他说“我想吃更好的吃食,穿更好的衣裳,也想去更安全的地方。但是我阿爹说过,我们都是边城军户,与边城共存亡。我们要守着边城,只要我们还在,大秦就是安稳的。”
这些话欢哥很小的时候就听鸣哥儿对他说,小时候不懂,只是跟着念叨,长大了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他也知道那些话应当是他爹说给鸣哥儿的,然后鸣哥儿又说给他听。他还知道边城许多军户的想法都是这样的,孩子们或许很懵懂,但绝对不会茫茫然离开边城。
所以边城虽然穷苦,但是大家都守着这里,因为他们不单单是大秦百姓,还是边城军户,哪怕是没有修为也要做力所能及的事,帮助道兵。
“很好,你以后就是作坊管事。”燕洵道,“想离开边城的人我会给予机会,但肯留下来的人,我也不会亏待。”
边城正在发生巨大的变化,长久生活在边城的人有了离开的可能,有些人蠢蠢谷欠动,有些人开始犹豫,但更多的人还是坚定想法留下来。
“大人”欢哥觉得自己学问还不够,他和幼崽们是好朋友,知道幼崽们的学问厉害,本事更厉害,他们此时合适当管事的人。
“还有几个我很看好的人,回头你叫他们来。”燕洵道,“我带你们几天,先学学,到时候不成的话再说别的。”
欢哥这才放了心。
他们这些被选出来的人都是平日里脾气好又有主见,而且干活利落。大部分都是孩子,只有少部分大人,大人几乎全都是哥儿。
他们听说燕洵的话以后,心里都很激动,又觉得能跟着燕洵太受宠若惊。
没有任何人拒绝。
燕洵带着他们去地里,去火车上,去火车站,甚至带着他们见到了战袍。
“这些战袍只有守外城墙的道兵才能穿,因为数量稀少。”燕洵坦然道,“种植这种绿棉花的法子很残忍,但是为了外城墙的道兵们能活下来,再残忍我也会坚持。”
绿色的战袍看上去很古怪,布料轻飘飘,却扯不烂、砍不断。
欢哥眼睛晶亮,他小心翼翼地摸着战袍,想着如果燕大人能早来一些年,或许他爹就不会战死,而现在有了这些战袍,守卫外城墙的道兵们就更有可能活下来,这是天大的好事。
“大人,是幼崽们造的吗”欢哥问。
屋里还有纺线机、织布机,全都要手工控制,很多地方都放着高高的板凳,有的木柄能看到小小的手印,一看就是幼崽们留下的。
干得活太多才会留下那样的手印。
屋里还有很多缝纫机,搭配的板凳同样比较高,以为幼崽们需要坐的高一点才方便用缝纫机。
现在纺织作坊里用的都是大型联合纺织机器,甚至幼崽们还商量着要造一台蒸汽机,那样纺织机器会运作的更快。
这些手工的纺线机、织布机都已经被淘汰了。
“这种棉花太坚韧,很容易伤到手,幼崽们皮糙肉厚,不怕。”燕洵笑道,“线是他们纺的,布是他们织的,战袍是他们缝的。”
有些缝纫机上还看到星星点点的暗红血迹,很刺目。
大家都很沉默,就连欢哥都不说话了。
他们并不知道幼崽们还做了这么多,以前幼崽们造出火车,在燕洵的带领下带着道兵的家人前来团聚,又弄出那么庞大的作坊,让边城田地长满绿油油的桑树和白花花的棉花,就已经做的很多很多了。
那些个头小小的,脸蛋圆滚滚的幼崽原来在大家都不知道的地方,还做了更多更多的事。
幼崽们是妖怪,而他们是人。
以前界限那么明显,几乎是不死不休;现在界限开始模糊,人和妖是一样的,区别只在于好和坏。
“你们以后都是管事 ,首先要做到的是分辨手下的好坏。”燕洵道,“要知人善用,有时候坏人也能帮你办好事,而若是没处理好,好人也有可能帮你办坏事。”
所有人都很认真的听着。
“不管我说多少,你们能记住的可能不会很多,那么就记住我这几日做的事。”燕洵淡淡道,“想想我做了什么,又跟你们说了什么话。”
这几日燕洵带着他们去田地见了在田地里干活的汉子们,又去了火车上跟技术工匠们说了一些话,还去了火车站,带着他们见到了战袍。
到现在,燕洵又对他们说了这些话。
“好了,从明日开始,你们先当管事试试。”燕洵道。
等这些人都走了,燕洵拿了些绿棉布,开始缝衣裳,不是战袍模样,而是寻常衣裳那种。
镜枫夜带着幼崽们进来,看到燕洵在忙,都赶忙凑过来帮忙。
蛇身幼崽用尾巴尖卷着铅笔在绿棉布上画线条,一边好奇地问“大人带他们来看战袍是有什么深意吗”
“恩。”燕洵点头,“你们不觉得边城太平静了吗”
京城传谣言,谢谦书的外室圆姐儿找强爷散布消息,又隐约牵扯到赵元汀旧案,可谓是暗流涌动,随时都能掀起惊涛骇浪。
京城的变化有一部分是因为边城,而燕洵来边城这么多日子,一直都是风平浪静的,这有些不同寻常。
“大人说得对。”战兔幼崽道,“这些日子铁爪鬣狗妖出现的次数开始减少,等再过些日子就不会再出现了,这不算大事。”
黄庭和范江,甚至是裘保,一直都有人暗中盯着。
但是到了现在都还没有动静,要么是盯着他们的人没有发现,要么是他们真的没有动静,那么就有可能是因为没有发生让他们动手的谷欠望。
绿棉布缝的衣裳款式虽然普通,但颜色不如战袍款式好看。
燕洵缝了两件,给自己和镜枫夜,又缝了小的,幼崽们和宝宝都有,不过他们的衣裳暂时放在柜子里,而燕洵和镜枫夜的则是穿到身上。
“不管有没有动静,咱们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燕洵淡定道。
“大人要去妖国了吗”战兔幼崽赶忙问。
他的记忆中没有妖国,也从来没去过妖国,甚至外城墙都没靠近,此时不由得有些激动。
燕洵点头。
战兔幼崽想了想道“那大人注意安全。”
他虽然想去看看妖国啥样,但机会以后有的是,可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