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应该不会跟他同流合污,无需在意。”燕洵说着,翻了个身,侧躺着看镜枫夜。
屋里的油灯早就熄灭,窗帘也拉的很紧,燕洵只能模糊的看到他脸的轮廓,黑咕隆咚的并不多么好看,但是燕洵能想象到他的样子。
燕洵感觉自己应该是很肤浅的人,因为他觉得看到镜枫夜的样子就能很高兴。
镜枫夜也翻身,同样侧躺着看燕洵。
即便是屋里黑乎乎他也能看的清清楚楚,燕洵眼睫毛很长,弯弯翘翘的,眼皮很薄,闭着眼的时候能看到青色的血管,他的眉毛是那种柔中带刚的剑眉。
悬胆鼻,嘴唇的弧度很大,唇角总是微微上翘,好像每时每刻都在笑。
但镜枫夜知道,燕洵真正高兴的时候,反而抿着嘴,看不出唇角的弧度,倒是眼睛会弯弯的,能明显的看出里面映着的笑意。
燕洵的模样,笑着的、沉思的、疲惫的、神采奕奕的,喝了汤药苦着脸的,不管哪种都十分生动。镜枫夜只要闭上眼睛就能在心里细细的描绘,他心里眼里都是那个人,所以心中装满了他的样子。
但眼前盯着自己看的燕洵,无疑是最生动的,他身上带着温度,瞳孔很黑,若是盯着看,总能感觉自己里里外外都被看透了。
“睡吧。”燕洵看不清镜枫夜,看着看着困意袭来,干脆睡觉。
“恩。”镜枫夜答应着,却还是盯着燕洵看。
燕洵睡着的样子很无害,白日里的锋芒半点都看不见,整个人都跟着柔和下来。镜枫夜却不敢太随意靠近,若是他现在扑过去,燕洵肯定会踢他。
天还没亮,老太君就到了宫门口。
进宫见到皇帝,老太君便开始哭,想见儿子、孙子。
皇帝嘴上安慰几句,心里却开始琢磨。
杨家最有出息的也就是杨叔宁和杨琼这对父子,他们不合,而且还曾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大打出手,皇帝很乐意看到。
只是如今杨叔宁和杨琼都到了边城,若是和好,杨家又在边城,怕是势力又会变大许多,皇帝心里一沉,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你暂且回去,朕不会袖手旁观。”皇帝沉声道。
老太君却还是不太高兴,出了宫,又带着家中小辈去鸿胪寺外面哭闹。
别看老太君曾经也披挂上过战场,乃是赫赫有名的巾帼将军,但撒起泼来,威力丝毫不减,愣是轰动了大半个京城,惹得许多百姓都来看热闹,更是惹了吴红松亲自来调解此事。
皇帝赶忙召集心腹大臣进宫,商议此事。
咸平、周光等人都没有进宫的机会,明显皇帝准备借着这次机会做点什么。
“皇上,请允许微臣带兵前往边城,把杨将军换回来。”裘保上前一步跪拜道。
其他人都跟着附和。
杨叔宁和杨琼不能总留在边城发展,且卫守城还不在。但若是再让卫守城回边城,于情于理似乎都说不过去,那么换上自己人不就行了。
裘保是自己人。
皇帝眼睛一亮,当即准了。
于是裘保便带着心腹,浩浩荡荡的来到河这边,直奔保育堂建设。
水泥楼外面的窗户全都是亮堂的玻璃,里面放着一些精致小巧的花盆,幼崽们吃了饭都在外面晒太阳,坐在同样的板凳上,排成一排,暖融融的。
燕洵端着木盘,捏着豆子吃。
镜枫夜蹲在燕洵身后,手里拿着一块抹布,正在擦地上洒的茶水。
他察觉到外面的动静,扭头看过来,脸颊上的龙鳞痕迹似乎更深了。
裘保对上镜枫夜的眼睛,猛的后退一步,胸腔闷的厉害,仿佛方才被一头山一样的巨龙撞了一下似的。
“裘将军。”燕洵早就注意到外面的动静,等裘保走近了这才不慌不忙的从屋里出来。
“燕大人。”裘保又看向燕洵。
人如其名,当真是玉树临风,模样十分俊美,哪怕是名满京城的柳哥儿也比不上。只是看燕洵看不出什么奇特的地方来,倒像是养尊处优,未见过人间疾苦的公子哥儿,裘保心里有些轻视,又去看镜枫夜。
这个成年妖怪此时寸步不离的站在燕洵身后,低着头,手上还拿着抹布,身上的衣裳沾了点茶渍,若不是他模样长得十分好看,倒像是旁人家的下人似的。
裘保头一回见燕洵和镜枫夜,总觉得这两个人看上去没传闻中的那般厉害。
“燕大人,可否借火车一用”裘保不打算兜圈子,直接说了出来,他倒要看看燕洵能有什么反应,是恼羞成怒,还是诚惶诚恐。
燕洵很淡定,好似早已料到此事,“裘将军想用火车做什么”
“去边城”裘保沉声道,大有燕洵不答应便拔刀相向的意思。
他自认为自己修为不错,虽然比不上杨叔宁,但好歹也是大将军,曾经也单独杀过大妖,此时虽然带来的人少,但他有自信一个人就能拿下燕洵。
就在他以为剑拔弩张的时候,燕洵依旧淡定,“成。”
他答应了。
这不合常理
裘保有些诡异地看向燕洵,不相信借火车竟然这么容易。他忽然想到杨叔宁借火车,外面传言都说杨叔宁威胁燕洵,这才能把火车开走,传言是真的吗
看到裘保一脸不相信的样子,燕洵冲着他笑了笑,忽然往后一倒。
镜枫夜赶忙扶着燕洵。
早早准备好的幼崽们全都扑出来,就连宝宝也跟着跑出来,特别夸张地喊“阿爹,阿爹你怎么了你是不是被裘将军打伤了”
“大人,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小花,你快看看大人怎么了。”
镜枫夜打横抱起燕洵,抬脚就往保育堂医馆走。
幼崽们全都跟在后面,一个个脸上挂满担心。
裘保看的目瞪口呆,他下意识跟上来,道“燕大人,我不是”
“大人有事没事得看了大夫才知道,裘将军请在外面等候,我们现在没空。”镜枫夜神色冷淡,周身气势暴涨,再次压的裘保喘不过气。
一大群人进了保育堂医馆,大门轰然一声关上。
外面裘保有些愣,他虽然不是大夫,但也能看出来燕洵面色红润,不像是生病的样子,也不像受到刺激的样子
医馆里,燕洵立即恢复正常。
幼崽们也都露出笑容。
不过花树幼崽还是很认真的拿出仪器帮燕洵测量一番,又找来霍老帮他把脉。
“霍老,我没病吧”燕洵看着霍老一直沉思,赶忙提醒。
他本来就没病,结果补汤喝了许久,而且还不能做那事。以前是镜枫夜天天憋得慌,现在是他天天憋得慌,偏偏镜枫夜拿霍老的医嘱当圣旨似的,一点都不肯越界,宁愿自己憋着,也不肯碰他。
想到这一点,燕洵忍不住黑了脸,他也是男人,自然有需求。
霍老摸了下胡须,这才说“还没好,只是有些许好转。”
“不可能,肯定好了”燕洵瞪大眼睛,“霍老,我现在徒步跑去海边都还能跑回来”
“不过房事无需再忌,七日不超过两次即可。”霍老又慢悠悠道。
燕洵松了口气,又想到幼崽们都在,赶忙冲着霍老使眼色,不让他继续说。
霍老轻轻点头,确实没打算再说。
倒是小幼崽们都点了头。
“这就跟结果子一样。”宝宝奶声奶气道,“花蕊分雌雄,花粉受精”
燕洵这才想起来,自己跟幼崽们讲过花儿那些事,因为是课程准备,在学堂讲的时候没感觉有什么,现在被幼崽们围着看,燕洵感觉有点儿不自在。
好在幼崽们很快散开,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外面的裘保。
裘保此人相当低调,不过身份很不一般,跟贾家、何家、谢家都有姻亲关系。他是皇帝伴读,自小跟皇帝一起长大,后来带兵打了几场胜仗,被封为大将军,一直留在京城。
京城大营明面上属于杨叔宁,但背地里,超过半数的兵都以裘保马首是瞻。
这回燕洵和幼崽们一起写的话本中,猜测哪位将军会来时,裘保排在第一位。
如今他看似茫然的站在保育堂医馆外面,但其实身边的心腹早已派走。
不过按照话本,就算他派出去的心腹再多,此时也已经回天乏力。
很快,心腹便快马加鞭地跑回来,跌跌撞撞的跑到裘保面前,低声道“将军不好了,京城都在说咱们”
“什么”裘保心一沉。
他一直待在保育堂医馆门口没离开,燕洵肯定也在里面,难道都这样了还能出事他料想过燕洵不会让他把火车轻易开走,早就做好万全准备
“将军,京城百姓都在说,您、您”
“说我什么”
“说燕大人病重,都是因为将军您动了手。”心腹手下哭丧着脸道,“咱们准备的人措手不及,就算解释也解释不来。”
所有人仿佛瞬息间都知道燕洵病了,而且还是被裘将军打伤的。
裘保百口莫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