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水流十分湍急,忽然正中央的水流静止一瞬,紧接着往两边排开,形成一个空洞。
燕洵立即挥手。
汉子们迅速忙活起来,一根根钢筋笼子牵扯着下去,因着暂时没有水流冲击,十分平稳,上面迅速动作,桥墩瞬间完成雏形。
镜枫夜单手拎起沉重的水泥石头,缓缓放入水中,汉子们也不甘示弱,滑轮、人工齐上阵。
“成了”燕洵道,“大家都辛苦,今儿个吃火锅”
“哦哦哦”黑白幼崽松了口气,累的鼻尖冒汗,赶忙擦了去。
当天,燕洵点了许多火锅,准备跟大家伙儿一块儿吃。
秦六又亲自来了。
他打压了贾家,贾不甄同出嫡母的亲姐姐,曾向皇帝告状,但皇帝只是敷衍安抚,转头又给秦六赏赐。这事儿秦六知道后,心中对燕洵更是敬佩,要是没有燕洵的点拨,他是打算明哲保身,再不管贾家的。
这会子秦六巴巴跑来,特地跟燕洵私底下说“我衙门的人说,造桥极难,还得要专门的工匠,就算有水泥也没用,许多人等着看笑话。大人,要不我帮忙打压打压他们”
秦六这是出力上瘾了。
“不可。”燕洵笑道,“衙门和世家可不一样。此事你可帮我告诉他们一声 ,若是真的担忧此事,便亲自来看看吧,保育堂造桥处永远欢迎他们。”
说是担忧此事,恐怕听在那些人耳中,便是来看笑话了。
“可大人”秦六就是不懂造桥,可河水湍急,又极深,恐怕造桥并不容易。
“无妨。”燕洵淡定道,“叫他们来一看便知。”
造桥此事,工部最为擅长,本也是工部的活计。
当天得了秦六派人送菜时说的话,便有几个人坐不住了。
他们自认为工部有最好的工匠,整个大秦都没有比得上的,毕竟比得上的都请来了工部。有些个人看在司平的面子上还算好,另外有几个早已开始冷嘲热讽,就等着燕洵自己瞎折腾,等吃了亏,闹出人命,还得来求他们。
结果燕洵竟然让人来放话,叫他们去看笑话。
胡如第一个脸上挂不住,当即道“那边去看看”
很快有几个人应和,胡如去找了赵元汀,后者想了想,竟也跟着出来了。
保育堂造桥处有好几处大门,原本都是草席,现在换成了极为结实的木门,还有汉子守门。
胡如等人刚来,都是穿着官袍,威风凛凛的,原以为守门的汉子定然会立即敞开门,结果汉子出来看了眼,竟是叫他们等着。
“岂有此理,他不过是从五品罢了。”胡如板着脸道。
几个人赶忙附和,都觉得丢了面子。
里头汉子找了燕洵,燕洵赶忙来到门口,请胡如等人进去。
“燕大人好大的派头。”胡如冷嘲热讽道。
因为修路的事儿,如今是秦十三统筹,皇帝的意思是这份功劳给秦十三,那户部定然也会跟着沾光,工部怕是只能捞到一点小功劳了。
为此胡如和赵元汀都心中不愉,不敢怪罪秦十三,只能迁怒燕洵。
“不敢、不敢。”燕洵不卑不亢道,“想必几位大人都知道保育堂到底是个什么地儿,本官到底是鸿胪寺少卿,别的不敢说,如今咱们周围可是有不少道兵。这地方更是不敢让不知根不知底的人进来,万一各位大人说是吧”
鸿胪寺虽然只是四品衙门,跟户部、工部这等一品衙门自然没法比。
但鸿胪寺又跟所有的衙门不一样,因为里头住着妖国为质的幼崽,住着妖怪。
一句话堵得胡如脸色青红白黑,变换好一会儿,才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各位大人请跟我来。”燕洵又笑起来,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 ,只是胡如等人心中不好受了。
如今入冬愈发的冷,河边风一吹,夹杂着细细的水珠,更是冰刀子似的割在脸上,更冷。燕洵穿得厚厚的,耳朵还带着毛耳罩,身上披着厚厚的大氅,引着众人路过保育堂造桥处水泥楼。
旁边的烟囱呜呜地冒着烟,可见里头正烧着炕,这会子若是进入上炕暖和,再喝个热茶,必然是极好的。
偏偏燕洵还是往前走,笑眯眯道“想必各位大人早就担忧造桥之事,此时确实十分重要,那便不耽搁几位大人功夫,这边来”
眼瞅着暖和的水泥楼,竟然没能进去。
胡如是去过鸿胪寺水泥楼的,知道里面寻常时候都是温暖如春,这会子见燕洵不让进去,愣是呆了一下,这才跟着往前走。
河边风大,水汽更大,也更冷。
凉风呜呜地吹来,胡如等人都忍不住紧了紧身上的官袍,他们为了来耍官威,只穿了官袍,自然没那么暖和,好几个人嘴唇都冻青了。
河岸上的地基突出一块,盘踞在河边的巨兽一般,冷硬、结实,让人望而生畏。
第一个桥墩已经建成,粗重无比,像是踏入河中的一只巨兽的脚。
一眼看过去,仿佛湍流宽阔的大河都不如这只巨兽威武。
“随我来。”燕洵裹紧身上的大氅,抬脚上前。
眼瞅着燕洵走远,胡如等人都咬了咬牙,既然都来了,自然不能丢脸,便都跟着上去了。
前面有不少汉子们热火朝天的干活,还有的只穿着锻打,身上汗水蒸腾,看着似乎是一点都不冷。见着燕洵过来,都笑着喊“大人。”
“这几位是工部来的大人。”燕洵笑道。
那汉子见着冻得哆哆嗦嗦的大人们,赶忙板着脸,十分恭敬地喊,“大人。”然后一溜烟又去干活了。
“他们干活不能停,毕竟是水里的活计。”燕洵赶忙帮着解释,“还请各位大人恕罪。”
又有几个人扛着水泥路过,不知是不是听到先前那个汉子说的,过来后都是笑眯眯的冲着燕洵喊一声大人,又赶忙板着脸喊其他人大人。
胡如就算是傻子也看出来了,这些人明显对燕洵是发自内心的喊,对他们都是惊惧,恐惧,根本不是发自内心的。
这仿佛是打脸一样,原本胡如脸色就冻得发青,此时恨不得都紫了。
“大人。”正在忙活的花树幼崽看到燕洵,赶忙跑过来。
小幼崽穿得像个球,厚厚的袄子,脚上是厚厚地靴子,毛乎乎的手套、帽子,还有一个遮脸的口罩,只露出大眼睛。
“快见过几位大人。”燕洵赶忙道。
“见过大人。”花树幼崽赶忙行礼,一板一眼的。
“咳。”胡如清了清嗓子,瞪眼道,“我观你们造桥,似乎一个工匠都没有,难道你就不怕到时候造桥不成,还劳民伤财,被皇上怪罪吗”
嘴里哈出白气,胡如喊得十分有气势,同时也觉得自个儿身上的热气也都给吹走了,赶忙闭上嘴,脸色更是难看。
燕洵还是没生气,也没害怕,反而对花树幼崽说,“你上前,跟他们讲讲,为何我们不用工匠。”
“好。”花树幼崽点头,上前一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本子,“镜大人帮我们计算过,一方水泥当中使用多少钢筋,能够承受住本身的重量,再加上上面的一匹马和一个人的重量。当然,镜大人还计算过车子的重量,包括我们以后将要造的恩,这是具体的计算方法”
小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写着许多符号,后面还有一些零散的,汉子们合作一天能干多少活等等。
胡如看了眼,他虽然不是工匠,但并非不懂工匠活计,否则也不会在工部爬这么高。他竟是没想到燕洵准备的这么充分,只是这些计算法子,他竟是都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