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
镜枫夜跪坐在燕洵旁边,一手拿着墨块磨墨,一边说“这边城其实是最危险的地方。”
这里除了边城军户就是有修为的道兵,而燕洵身边都是妖怪幼崽。
“是啊,以前我总觉得幼崽们其实很厉害,但”燕洵轻叹道,“到底都是幼崽。”
都是妖怪幼崽,没什么特殊的,若是有道兵对他们出手,其实是很危险的。
“大人是不是早就想过这些,所以才”镜枫夜嘴唇动了动,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他发现自己知道的也不过是一星半点而已,对于燕洵的安排和谋划,似乎从来就没看的透彻过。
当初燕洵安排修铁路,一条通往深山,运来无数车煤,一条则是通往边城,整个大秦道兵最多最厉害的地方。
那时候他以为燕洵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想对妖国做什么,可如今看来,怕是不止这一个目的。
这里面的谋划并不是环环相扣,而是一层叠着一层,外面那层不去除了,里面那层就不会露出来。
这回光明幼崽出事,燕洵并没瞒着人,一方面是有归元蓝灵芝,一方面则是让道兵看看,他们对付妖怪幼崽,其实胜算没有那么大。
但是在发现归元蓝灵芝以前,若是有道兵对这群妖怪幼崽下手,可能真的会得手。
再想想幼崽们在京城其实是很自由的,而那时候可能会有一些想法偏激的道兵下手,但幼崽们身边也有道兵保护。只有在边城,保护幼崽们的道兵就算再多,能耐再大,难道还能比得上整个边城大营的道兵
镜枫夜想起燕洵说的,边城的道兵都是兵,他们虽然以杀妖换战功,但从来都不会对弱小下手,更不会是非不分。
除了边城大营的道兵,别的地方驻扎的道兵还真就不敢保证能像边城大营的道兵这样。
这一切弯弯绕绕,是不是燕洵指挥修铁路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
燕洵拿着毛笔,在纸上画了个圈,“镜大人,戏文里不都唱,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京城那个地儿,哪里比得上边城。况且京城势力错综复杂,能爬到高处的手里有几个是干净的,但边城不一样,虽然几乎所有道兵手上都沾满血,但偏偏他们才是最能守住底线的人。”
哪怕是他们痛恨妖国攻城的道兵,但是面对带来棉花种子,带来桑枝,又组建纺织作坊,让边城军户有存身之地,让边城道兵能够吃饱穿暖,甚至还有战袍、归元绿灵芝的存在,更甚至幼崽们也一样上战场杀妖。
这在一些聪明人眼里,可能觉得燕洵是故意收买人心,亦或是想要趁机做什么事,但边城道兵不会多想,他们只会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所以燕洵带着幼崽们来边城,看似是羊入虎口,但谁又能想到虎是有底线的,比谁都恩怨分明呢
“这些我都没琢磨出来。”镜枫夜低着头,很沮丧。
燕洵拿着毛笔又画了个圈,“要是你能琢磨出来,我也就不会谋划这些了,全都交给你不就行了。人都是各有所长,即便是我也不是十全十美。”
“大人。”镜枫夜赶忙放下墨块,跪坐到燕洵身后,把他搂在怀里。
他知道燕洵是想起光明幼崽的事了。
出了那样的事,谁都没想到,燕洵也没想到。
“终究是我的疏忽,原本以为只要让边城道兵不对幼崽们下手就行了,却忘了就算他们不下手,也会有肯下手的人来边城。”燕洵深吸一口气,把毛笔放下,靠在镜枫夜怀里道,“这回从边城开始清理,京城那边怕是要有想法了。”
皇帝封他为县侯,又给了封地,已经给了足够大的让步,现在燕洵却又要在边城搅风搅雨。
“人活着不就是为了活着,只要有归元蓝灵芝在,没人敢真的对大人怎样。”镜枫夜捏着燕洵的手腕,感觉总算是稍微胖了一丁点儿,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霍老说的养病的法子很有用,就是燕洵没得机会。
“是啊,人活着其实就是为了活着,为了不死而已。”燕洵嗤笑道,“若是我现在回京城,那些知道消息的人怕是又要来递帖子,拍马屁。还好小蛋跟着北大人”
大理寺是什么地方,寻常人等闲不敢沾惹,即便是知道宝宝就在大理寺,也不见得有多少人敢去凑近乎。
“这回归元蓝灵芝发现的太及时,否则一团乱麻,便是我也想不到合适的法子。”燕洵现在回想起来也是心有余悸。
要是没有归元蓝灵芝,那光明幼崽也只能一直泡在归元液里面,那么缓慢的恢复速度,等光明幼崽恢复还不知道要过多久,十年、百年、千年都有可能的。
“也不知道外面如何了”燕洵揉了揉眉心,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大人歇息吧。”镜枫夜赶忙把矮桌推到一边,铺好褥子。
燕洵顺势躺下,还是忍不住想着外面的事,“外城墙咱们暂时帮不上别的忙,你多盯着点蛋巨巨,他总想出去,定然是有咱们不知道的原因,只是妖国”
说着说着,燕洵就觉得自己脑子里像是一团浆糊似的,很累很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睡着了。
眼瞅着燕洵睡着,镜枫夜这才收拾矮桌。
本来是燕洵想要提笔练字,还让镜枫夜写了一页他好临摹,结果就画了两个圈,心里想的全都是外面的事,哪有心思真的练字。
镜枫夜看着燕洵画的两个圈,还是小心翼翼的收起来,放到自己的柜子里,对于自己写得颇有风骨的字视而不见,随意的收拾到一边,当废纸处理了。
当看到这一队道兵的时候,菜蛇就任何怀疑都没有了。
当着怜哥儿和黄蜂的面,菜蛇把小驿站的所有事都说了一遍,恨不得其他道兵的祖宗十八代都说出来。
“你有没有听到过驿站周围有什么蹊跷,奇怪的声音之类的”怜哥儿问,“有些见不得人的事总会藏在暗处,也总会有蛛丝马迹。只要是活人,就得有吃喝拉撒,这个绝对瞒不了人。”
菜蛇想着想着,忽然神情一动,“这么说,倒是有些奇怪之处。驿站很小,只有我们几个道兵,每年我们都会商量着去沃土城、灭妖城或者歧元县去要口粮”
驿站那点儿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驿站又几乎见不到贵人,也不用接待客人,他们这些道兵朝夕相处的,平日里可能有些小细节不会在乎,但现在怜哥儿这么一说,菜蛇就察觉出什么了。
“每年要回来的口粮只有很少一点,原本我没在意,但现在想想”他们几个道兵能嚼用多少口粮,衙门就算给的少,他们也可以趁着进城的机会买一些。
仔细想想,似乎也买过,但驿站的口粮还是每年都不够,每年都紧巴巴。
“每年我都得出来挖野菜,捡柴火,要不然冬日里根本熬不下去。”菜蛇低声道,“这个没什么蹊跷吧。”
用的篓子是他自己编的,他都觉得自己不像道兵,像是老实过日子的农家汉子。
“年年都是你自己出来”怜哥儿就问。
菜蛇下意识点头,紧接着脸色就是一变。
如果年年都是他自己出来,以前他不会多想,只觉得驿站其他道兵都喜欢偷懒,现在再想想,是不是其他人故意支开他。
但是驿站还是那么点儿大,把他支开又能干什么呢
菜蛇想不通,怜哥儿也没有再继续问,更没有透露什么。
“去探探就知道了。”怜哥儿冷哼道,“敢对小秀才下手,甭管千人万人还是万万人,都一个别想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