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旁人怎么想,胡长老到底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
    温敬亭并不似旁人口中那样无情,上回钟长老自杀,也算是被他们逼死的,他也着实难过了一阵,唯有黎秩发现,私下安慰了他几句。黎秩也是看在他的面上,还答应让几位长老离开伏月教,但有过钟长老那样的前车之鉴,温敬亭不想再让黎秩为难一回。
    “你今日到底做了什么,都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温敬亭心下做了决定,双眸定定看着胡长老,面色很是认真,“若你真做错了,哪怕是看在洛教主的份上,我也不会再保你。”
    胡长老的神情凝滞了一瞬,低头抹起眼泪说“我知道,你先进来吧,别站在门前说话,叫人看见又要将我抓起来,我也确实没害阿九”
    见她一再否认不是她害的阿九,温敬亭勉强信了她一回,踏进门槛,双手正扶住门板,要房门关上。他到底留了一个心眼,察觉到身后的人动手时,温敬亭眼里的光冷了几分,迅速回身抓住了那只苍白的手腕,“你”
    话音戛然而止,后颈处后知后觉传来一阵尖锐的酸麻。
    胡长老趁机挣开他的手,看着温敬亭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身形委地缓缓倒下,她面上假装的惊慌失措转瞬变作冰冷的嘲讽,朝门前望去。
    身披黑斗篷的人正摘下兜帽,露出一张苍老的脸。
    “是你。”胡长老有些吃惊。
    徐长老冲她笑了笑,抬腿跨过温敬亭进屋,拔掉他后颈处的毒针,将人往房间里拖去,而后警惕地将房门关上,胡长老也安静地旁观着。
    本该坡脚体虚的徐长老,此刻走路步伐很稳,原本忠厚的一张脸在胡长老眼里,也变得狡诈至极,她眼睁睁看着徐长老将温敬亭轻轻松松地拎起来放在椅子上,还谨慎地点了穴道才将人捆起来,便朝他走了过去。
    “竟然是你。”
    温敬亭并没有昏迷过去,他只是浑身酸软使不上力气,更别提内力。他无力靠在椅背上,目光从胡长老身上略过,防备地落到徐长老身上。
    这老贼
    刚刚在门口撞见,恐怕也是他刻意安排,只是为了确定他会不会看了素帕上的信回到房间温敬亭这时已经很确定,这两位长老都背叛了教主,甚至联起手来谋害阿九。而现在,他也栽在了这两个人的联手下。
    “别这么看着我。”徐长老并未理会胡长老,只朝温敬亭笑道“小温啊,你到底还是太年轻了,若不是你太过心软,又怎会落到我们手里呢”
    温敬亭闻言一怔,自嘲地想,是啊,他还说黎秩太年轻太心软,实际上,他自己才是最愚蠢的那个人,竟然信了这两个表面和善的白眼狼
    胡长老蹙眉道“我没想到会是你,你一直都是圆通的人”
    “是我啊,不然还有谁会帮你牵桥搭线”徐长老的语气有些得意,听得胡长老心中生出一股闷气,“既然如此,你上次为何不帮老钟”
    “他是为你而死,又不是为我,你又为何不救他”徐长老说着,低下头在温敬亭身上摸索着什么东西,气得温敬亭脸都黑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腰间的堂主令被徐长老扯下来。
    胡长老也很气,可在钟长老这件事上她确实无话可说。
    徐长老对胡长老会如何想并不太在意,他捏着堂主令牌把玩了一阵,没再在温敬亭身上搜到什么,索性直接问他“地牢的钥匙在何处”
    温敬亭好不容易攒了些许力气,声音低哑地冷笑道“你想趁乱救那个秃驴我劝你尽快别在我这里下功夫了,地牢的钥匙我已给了世子”
    徐长老先是被他唬得一愣,笑道“你还是太嫩了,以为随口说两句我就会信你吗世子不会拿地牢的钥匙,教主只会将钥匙放在你手里。”
    他也不等温敬亭承认,便在他房中翻箱倒柜的翻找起来。
    胡长老虽说对他还有气,见他毫无章法的乱翻,还是出言提醒,“他不会将东西放在显眼的地方,越是重要的东西,他便越会放在身上。”
    正在博古架前翻找钥匙的徐长老闻言回过身,“比如”
    温敬亭浑身僵直,紧抿薄唇。
    胡长老的目光仍是不顾昔日情分,慢悠悠落到了他身上。
    徐长老迟疑了下,快步走了过来,绕着温敬亭转了一圈,最后落到他腰间,探手过去摸了下,见温敬亭脸色越来越难看,他隐隐有了几分肯定自己是找对地方了,指尖再往腰带右侧摸了二寸,果然摸到了一个硬物。
    徐长老轻笑一声,干脆将温敬亭的腰带扯了下来,在内侧暗袋中取出了一把细长的铜钥匙,他面上笑意更盛,老怀安慰地拍拍温敬亭肩头。
    “小温啊,你我往日并不大亲近,这回你却是帮徐伯伯不少啊。”
    温敬亭双目恨得泛红,这是羞辱他可曾有意帮这老贼了
    胡长老看看徐长老,又看看温敬亭徒然失了血色的脸,眉头微微一紧,提醒道“你取了东西便尽快去救人,黎秩他们很快就会回来。”
    “不急。”徐长老摆手道“若真回来了还好,我正等着他。”
    温敬亭闻言警惕地朝他望去。
    徐长老也留意到了他愤怒的视线,挤出一脸慈祥地冲他笑了笑,手上毫不停顿地抽出一柄匕首。
    胡长老见状惊道“老徐,他已落入你手中,你还要干什么”
    “若不杀了他,难免他会碍事。”
    胡长老有些错愕,忙拦住他说“将人交给我,我会处理”
    她挡在温敬亭前面,徐长老手里的匕首不得已一转,指向温敬亭,“你不会想要放他一马吗老胡,你别忘了,是他逼死了老钟,他就该给老钟偿命,况且他也算得上是老钟的弟子,老钟死前一个人孤零零也没个人陪他,你就忍心看老钟在下面这么孤独”
    温敬亭听到徐老贼这番冠冕堂皇的话更是气得险些吐血。他又急又恨,奈何身上一点力气也使不上,还被点了穴道,他闭了闭眼,面色颓然。
    徐长老拿匕首滑过他的脖子,“你看,这小子听说要送他去陪老师父,自己也认命了,多孝顺啊。”
    胡长老却不想让他杀温敬亭,“你把他交给我,我来处置”
    又是这句话,徐长老见她如此执着,僵持片刻后,只好叹着气放下匕首,“那便暂且放过他吧,只是老钟一个人在下面到底太过孤单”
    胡长老心有余悸地看了看温敬亭,倒不太留意徐长老的停顿,也未看见徐长老手里的匕首转了方向,一双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他还有用”胡长老的话说到一半,双眼猛然瞪大,不可思议地低头看向对面,徐长老仍笑吟吟地看着她,欣赏着血液从她嘴角涌出,缓缓滴落在她身上素色的衣裙上,染开一簇又一簇艳丽而刺目的血花,握着匕首的手还恶意地转了一圈,在她腹部翻搅。
    全程看得清清楚楚的温敬亭彻底愣住,这不是要杀他的吗
    徐长老将匕首抽出,一把抓住正摇摇欲坠的胡长老的手臂,又狠狠一刀捅在她心口之上,胡长老闷哼一声,眼瞳里的光亦变得灰白,“你”
    “我跟老钟到底是这么多年的兄弟,虽说他这人太过实诚了些,竟然愿意为你而死,我这个做兄长的是真的看不下去,可怎么也该为他做点什么。”徐长老皮笑肉不笑地说“比如将他心里喜欢了一辈子的女人送下去跟他见面,就是不知他会不会满意。”
    “毕竟洛云是你瞒着那么多人偷偷生下来的,也不知道老钟在地下会不会见到你儿子,还有洛云他爹,知道你那些丑事后会不会还喜欢你。”
    胡长老瞪圆的双眼泛起血红,“你怎会知,知道”
    温敬亭同样被吓了一跳,这种私密他这还是头一次听到
    徐长老淡然自若地抽出匕首,将人轻轻推开,看着胡长老倒在地上,他捡起温敬亭身上搜出那块写了字的手帕擦拭着匕首上的血,不紧不慢地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而且若非是你的亲生子,你又怎么会数十年如一日的心心念念给洛云报仇呢”
    胡长老痛的在地板上蜷缩起来,双眸含恨地瞪着徐长老。
    徐长老不以为意,甚至还安慰她说“还要多亏你跟老钟拼死为我铺路,你就安心去见你儿子吧。”
    胡长老许是被他气的,猛然吐出一大口血,浑身痉挛一阵,便僵硬地倒在了地上,双眼紧紧闭上。
    温敬亭眼睁睁看着胡长老死在面前,心下到底有些不忍,可他瞧见徐长老又看向了他,眼底的算计明显至极,他便知徐长老下一个便要对付他了。这并不难猜,只怪他被徐长老这些年安心养老的假象蒙蔽了双眼,却忘了这人年轻时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温敬亭深吸口气,沉声质问“教主待你不薄,甚至亲自为你养老,圆通到底是给了你什么好处,叫你不惜残杀多年好友也要背叛教主”
    这话听到徐长老耳中,仿佛一个笑话,他笑道“小温啊,你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徐伯伯我这辈子什么没见过,我缺人给我养老吗待在伏月教我反倒是束手束脚的,连打武林正道都要被约束,这还算是什么魔教”
    “不过好在,到老了,还能遇到一个往上爬的机会。”
    徐长老脸上涌上几分向往,“干完这一票,我就能入镇南王府,享受荣华富贵,金银财物、美酒美人,只要手中握着权势,还愁会没有吗他既然敢抛橄榄枝,我自然也敢接。”
    温敬亭看到他眼中的贪婪,也重新正视了徐长老此人,讥讽道“也是,你本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魔头。”
    徐长老向来不在意旁人怎么说,还笑叹道“由奢入俭难,我这辈子什么没享受过,到了这把年纪却被要求安分守己,权势利益他不香吗”
    温敬亭已经看透了他的为人,也不想再与他多费口舌,可心里还有一股郁气难消,遂冷笑道“你今日敢杀我,来日教主必定会杀你为我报仇。况且我许久未归,教主说不定已经来找我了,到时你连这座山都下不去,如今说什么荣华富贵,还不都是空谈”
    徐长老啧了一声,抬手敲了敲额角,“你倒是提醒了我。”
    温敬亭冷哼一声。
    徐长老转而又笑了,叫人背后泛凉,“我正等着他来。”
    温敬亭面上冷硬,心下却已猜到恐怕徐长老真的还有谋算。
    忽地,窗口被人推开,两个人相继跳了进来。徐长老望向窗口,顿时笑容满面,“您可算来了。”
    “让徐长老久等了,这山上守卫太过森严,不好混进来。”
    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还有些耳熟。温敬亭背对着窗口见不着人,隐隐察觉到不妙,心里很是着急。
    也不知是不是听见了他的心声,窗前的人朝他走了过来,黑色纱裙的裙摆撞入温敬亭的视线,叫他心下又是一震,睁大双眼望向那女子。
    相貌平平的妇人朝他弯唇一笑,“温堂主,别来无恙啊”
    温敬亭眼中涌上几分急躁不安胡夫人,七星堂的胡夫人
    难怪当日比武之时七星堂的人会出现在半步坡,随后又突然趁乱消失,他们定然是早就藏匿在伏月山附近,就等着今日上山与徐长老会和
    是了,先前教主便跟他们说过,七星堂也为圆通所用。
    然而之前,他与教主都从未将七星堂放在眼里,温敬亭开始担忧,倘若胡夫人要对他家教主做什么,教主会否措不及防,而中了他们的计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章还没写完回头再看要不要二更吧,感谢订阅3
    捉虫
    老温就是被掏了钥匙,这都被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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