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楚元昭的手,冷笑道“爱说不说,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反正你只会拿我的话当耳旁风,我讨厌你,再也不想理你了。”
    楚元昭沉下脸,黛玉许是气不过,气得狠了,退后一步,对准楚元昭的脚用力的踩了下去,踩完,还啐了口,气呼呼的走了,连珠钗也忘了拿。
    楚元昭抱脚苦笑,没多时,黛玉又回来了,脸上带着气,也不理楚元昭,环顾了一圈,抬起头,盯着楚元昭问“我的钗子呢”
    楚元昭弱弱地伸开手,珠钗散开,知道黛玉要恼,楚元昭忙为自个辩解道“妹妹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是生气,我就是把它拿起来,想给妹妹送过去,谁知道,它这么不经碰,碎了。”
    黛玉
    点翠珠钗
    黛玉身体微颤,满脸通红,气得一口小贝牙咬得咯吱咯吱作响。
    楚元昭真怕把黛玉气个好歹出来,近前一步,黛玉颤着手,指着他,哆嗦着说“你别过来,别过来。”
    说着,黛玉的泪落了下来,楚元昭再顾不得别的,忙揽住黛玉,黛玉只顾着哭,也不理他。
    哭了一会子,气也就缓过来了,楚元昭好话说了一大箩筐,见小姑娘哭天抹泪的,心疼得手无足措。
    解释的话越说越无力,索性将珠钗放回桌上,原样演示了一遍,却听轻微的咔擦声响,楚元昭的身子一僵,黛玉的小声抽泣声,顿住了。
    楚元昭神情麻木的摊开手,先前碎成两半的点翠珠钗彻底四分五裂。
    黛玉没忍住“扑哧”一笑,打破了亭中猝不及防的安静。
    楚元昭可怜巴巴的说“妹妹,我真的不是有意的,谁让这钗子的做工这么不牢固,一碰就碎。”
    黛玉沉下脸,推开楚元昭,撅着小嘴,坐在一旁,扭过头,不理他。
    楚元昭委委屈屈的为自个抱屈“难道它不结实,你也要恼我和我置气”
    黛玉冷笑一声道“顾左右而言他,去唬弄爱听你唬弄的人,我为什么要恼你,更犯不上和你置气”
    楚元昭拉了张椅子,坐到黛玉身旁,见小姑娘恼得狠了,不敢放肆,半晌方道“要不是为珠钗的事,那就是因我多嘴了,可妹妹,易身而处,先时的事,即便你不告诉我,我也会知道,难道我会假装未闻吗若贾小公子长辈不严加教导,你可知道他日后会闯出什么样的祸来无知者无畏,不知天高地厚,若是犯了不可挽回的错,到那时,带累了家族,才是弥天大罪,到那时,若想再行严加教导,为时已晚。”
    一盏茶的功夫,黛玉方垂眸道“哥哥的话,我知道,但外祖母满心疼我,我却不能因她老人家,对她疼爱的孙儿多加包容,背地里言三语四,如今累得她老人家气得狠了,我想到此事,就觉得心里不是滋味,我知道哥哥做的对,我并非不明白,但外祖母并不是糊涂人,况她年事已高,忍忍也就过去了。”
    楚元昭嗤笑,曲指敲桌道“忍到几时我以为妹妹是非分明,原来也有优柔之肠,乱家之本,皆由容与忍起,倘事事明白,治家严谨,焉会有内宅阴私之事。”
    话音落地,楚元昭的眉目间满是森森寒意,唇畔勾起一抹嘲弄至极的讽意。
    黛玉无声一叹,她并不是拎不清,也非想不明白,更不是全因长辈,而毫无底线,而是那位二表兄给她的感觉,太过诡异,她每每见了他,总是想哭,五内仿佛郁结着一段缠绵不尽的离愁之戚,说不清道不明,幼时她尚未明悟,今遭回京倒像是和那位二表兄旧识一般,不是幼时,倒像是故人重逢的旧识一般。
    这种感觉,来势之汹涌,无缘无故,令人不可捉摸,大惑不解,又不好对外人提及此等事,只得远离不见,索性她和那位二表兄回京后只见了一面,明明自已对那位二表兄又夹杂几分挥之不去的厌恶的,这样不受控的感受,既令人憎恶,又令人忧惧。
    黛玉压下心思,又想道方才妙远哥哥的话,长叹一声,眉心贤蹙,这就是为什么她不肯和妙远哥哥争吵的因由,但凡一时言语不当,必会勾起妙远哥哥的伤心事,想到此处,黛玉更发愁。
    黛玉握住楚元昭的手,被大手反握住攥在掌中,黛玉低着头,两人僵持到火炉茶沸,萦萦水雾上升,氤氲盘旋不散。
    楚元昭低声问“你不生气了吧”
    黛玉无奈,起身要端茶炉,楚元昭恐烫了她的手,眼明手快的搁在桌上,待水汽略散了些,黛玉方倒了两盅茶,浅浅一笑,捧茶给楚元昭道“以茶讲和”
    “只是,话要说到前头,以后不许你自作主张,你不过仗着我心软,可人的心软也会有个度,若是和至亲至近的人相处,还要客套的容忍,那也忒没趣。”
    黛玉品着茶,话里带着不加掩饰的警告意味。
    楚元昭若无其事的笑着直点头,仿佛黛玉这话不是对他说的一样。
    黛玉算了,心累。
    楚元昭忽然问黛玉道“祁哥儿的学业有长进吗”
    说起林祁,黛玉双眉紧琐,忧心忡忡的说“还是老样子,明明他课业上很用功了,他院里的丫鬟怕累坏了他的身子,隔三差五就来祖母房中回禀,祖母和母亲都劝过他,父亲也让他无须太过为难自已,祁哥儿仿佛和自个较劲一般,三更半起床温书,夜里挑灯读到半夜,我昨儿去看他,又消瘦了些。”
    楚元昭想了想,道“嘉安皇姐回京了,我听她说过些时日要出海,据说洋人现在有很多稀罕玩意,精通奇巧之术,你不是先前说祁哥儿,因为摆弄这些被林世叔责骂了吗”
    黛玉抿嘴一笑,嗔道“谁是你世叔见了我父亲你连句话也不说。”
    楚元昭挑了挑眉,凑到黛玉耳边,轻声说了句话,黛玉耳根发烫,小脸绯红,狠狠敲了他一记。
    黛玉推楚元昭坐好,方道“春秋百家争芳斗艳,墨家世子显学,独树一炽,圣人也曾说,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后因祖龙一统天下,方没落了,我觉得学些精巧之术也没什么不好,兵者,利其器,他若真改学墨家之术,即便无所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左不过受些流言蜚语的编排罢了。”
    “怕什么,横竖人是为自个活着。”黛玉洒脱一笑,精致的眉眼间满是不屑的高傲。
    楚元昭抚掌而叹,他由衷的感到折服,为当年那个天真懵懂的小姑娘,感到与有容焉的自豪,他自小便知道黛玉的通透,但黛玉在他面前有所保留,不是所谓的拘谨,也不是寻常女子刻意在心上人面前的收敛,黛玉对他包括对外人,皆是有所保留的,这是虚伪或惺惺作态吗不,黛玉有一种独特的淡然与超脱,她明明白白看透了一切,但在非必要的时候,她会假意屈从,因为反抗要么是没必要,要么是时机不到。
    但这只是对寻常的琐事而言,如果是黛玉真正决定的事情,黛玉寸步不让,决不后退。
    这样一个直中曲,曲中柔的的罕见殊绝的女子,拥有高傲不屈的品格,这真的是太令人欢喜了,再没有比这样的发现,更令人欢喜了。
    楚元昭笑着笑着,忽然笑出了眼泪,他感到悲哀与沉重,他的母后便拥有一身铮铮傲骨,最后却落到被迫自尽的下场,母后的自尽,除了审时度势的抉择,还有对父皇变心的绝望吧,悔恨自已背弃家族,却换回了一个薄情寡义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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