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份上,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牛国公面色涨红,怒而离去。
    继四公主被送入皇觉寺后,京中很快出现了奇闻,盖过了四公主的风光,那就是四公主的伴读,在周贵妃娘娘宫中,不知用何妖法媚上,竟得了帝王青眼,纳为贵人。
    这本是一桩小事,但无奈贵人前脚至沈家,沈家拒不领旨不说,后脚就把沈贵人给革除宗籍了。
    沈家把妃嫔除藉,立刻受到了京城全体瞩目,沈家和沈贵人,一时风头无两。
    太平年景,勋贵子弟荣华富贵、锦衣玉食的娇养,多不成器,试图以女晋身,攀附裙带之光的人家,数不胜数,唐时还有不重生男重生女的诗呢,这并不丢人,亦不可耻,只是说出来不大好听而已,再不好听,日子也是自个过,并不是所有的人家,都守着清高两字当饭吃。
    当然,沈家此举也算情理之中,人家祖上出的首辅、重臣,官员一本册子都写不完,一个贵人,沈家看不到眼里,再正常不过了。
    清贵么,尊严如性命,气节为信念,但,沈家已不复先时荣光,若沈氏女有幸产育皇嗣,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对沈家也都是锦上添花的美事,沈家这也忒狂了些,简直是狂得没边,说得难听些,就是不知好歹。
    沈家不给面子,楚景也没什么好恼怒的,沈家女子绝不为妾的事,世人尽知,皇祖母也曾多次赞沈家世守家风,德行高节,楚景甚至曾听说,昭阳姑妈年轻时,元帝欲为其择附马,相中的便是沈家子弟,只是后来,昭阳姑妈立意不肯嫁人,这才罢了。
    但为了帝王颜面,楚景也得把沈明义叫过来问话,美其名曰垂训,沈明义也没什么好说的,冷着一张脸,回话不带半点热活气,就是一句话,先祖立规,后人遵从,方为孝。
    坦白来说,楚景这个年纪,对女色已极为淡薄,那些炽热的爱与恨,早随着故人的离世,埋葬在岁月的长河中了,再者,昨日到周贵妃宫中,也不过是坐会子,享一享难得的清净,周贵妃长年礼佛,不承宠多年,因多年情分,楚景偶尔会到她宫里坐坐。
    未曾想,昨天多吃了两杯,醒来,周贵妃诚惶诚恐请罪,沈思烟哭得梨花带雨,皇帝睡了女儿身边的伴读,放在哪一朝也不好听,僵持之际,阮太后派柳嬷嬷请帝王临驾寿安宫,因顾念着沈家的门第,才给了个贵人的份位。
    若依楚景私心而论,爬床之女,心怀不轨,不赐她碗药就是便宜她了,女人和能干之臣,孰轻孰重压根没有可比性,楚景早过了儿女情长的年月了。
    沈明义一板一眼背家规,楚景也没了安抚的心思,不轻不重的训诫了两句,约摸一盏茶的功夫,方命他出宫。
    至于沈思烟这个沈氏女,楚景和沈明义都没有提起。
    沈家贵人之事,以沈明义垂训为了局,自此后,无论沈思烟用尽手段,费尽心机,沈家上下老小从未踏入后宫半步,便是外人问起,沈家族人皆是如出一辙的漠不关心,只因,有个铁腕族长的痛苦,是外人所不能理解的,谁敢认沈贵人作亲眷,那就和他一样,革除宗藉。
    便是黛玉也未想到,竟有如此奇特之事,贾敏出门赴宴,回府略喝了杯茶,命人叫了黛玉来,黛玉心中惴惴,很是忐忑,祖母和母亲都很疼爱她,但打小受过母亲威压的,黛玉一怕母亲冷脸,二怕母亲失望。
    贾敏慢条斯理饮了杯茶,足有一刻钟功夫,黛玉手中的帕子绞成一团,头越垂越低,阿翡在外头院子里打转,同样提心吊胆,躲在外头听屋里的声,只听到里面静极了,一比动静也无,虽然同样畏惧母亲的严肃,却还是磨磨蹭蹭找了个由头进来,赖在屋里没话找话,脚就像钉在地毨上,抬不动腿。
    贾敏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重重摞下茶杯,阿翡吓得一哆嗦,闭眼扑了过去,口中嚷道“母亲,别打姐姐,别打姐姐,要打打我,打我就行。”
    贾敏见她肉嘟嘟的小胖脸,青白一片,哭笑不得,沉下脸,训道“站好,一天天的有没有姑娘家的样子了。”
    阿翡身上一激灵,下意识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贾敏敛去嘴角的笑意,板起脸道“告诉嬷嬷多少天了,每日须将饭食减半,这有大半个月了,身上不见半点清减。”
    阿翡耸拉着小脸,垂手回话,说话的语气,霎时变得有气无力“嬷嬷已经控制我的点心了,母亲,我每日说话都乏力得很。”
    黛玉失笑,不敢笑出声来,忙低了头,依然招来贾敏的一记狠瞪。
    “哦,那是谁方才生龙活虎的大喊”贾敏挑了挑眉。
    阿翡捏着小手,可怜巴巴的说“母亲,那是情急失态呀,我以为您要打姐姐呢,您告诉嬷嬷,她如果敢违令,就把她全家赶出去,她哪里敢对我宽容,不止点心,连每日膳食都不许我吃饱。”越说越可怜,阿翡的眼圈都红了,黛玉亦是美目泛红,叹了声。
    贾敏神情冷漠,完全感受不到阿翡的委屈,似笑非笑的问“你们俩对我的话不满”
    阿翡哪敢说不满,她更不敢反抗,贾敏在她心里是根深蒂固的可怕,连很可怕的大舅母也没有母亲可怕,阿翡狂摇头,表示自个并无不满,黛玉站起身,欲言又止,在收到亲娘若有若无的警告,黛玉决定做一个识时务的贴心小棉袄。
    “既如此,自今日起,你每日在花园需走满一个时辰,若是还不见清减,那就只能请大夫来诊治用药了。”贾敏一言定板,端的是一派冷酷无情。
    阿翡如丧考妣,像秋后打了霜的茄子,全身的力气被抽走了一样,有气无力的行了礼,被听到话的嬷嬷们扶了出去。
    “还有你,我素日怎么和你说的,女孩儿家要斯文,你这样任性,你妹妹日后怎么办我年轻时,顶着天下悠悠之口,饱受指点,日日打马招摇过市,也没被人说成悍妇。”贾敏越说火气越大。
    黛玉乖乖起身,低头认错,小声说“母亲,女儿知道错了,是女儿轻狂了,是女儿行事不谨,女儿让母亲失望了。”
    见她服帖,贾敏捏了捏眉心,冷声道“静心篇给我抄一百遍,抄不完不许出门。”
    黛玉忙点头认罚,临走时,又不肯走,试探着说道“母亲,妹妹她”
    话还没说完,一杯茶盅砸在地上,贾敏柳眉竖起,冷笑道“自个还自顾不暇,非要妨我的眼,什么姐妹情深,这会子想到阿翡了,前几日那等嚣张气焰的时候,怎么没想到阿翡呢”
    黛玉眼圈红透,泪珠儿在眼中打转,贾敏心蓦地一软,心中还压着火,不想再说,挥手令黛玉下去。
    晚间,林海回来听闻此事,特地到黛玉院中安抚了一回,却见黛玉笑语盈盈,一如往常,方安了心,回来恼贾敏道“好好的,训孩子做什么她又不是不懂事,再没有比玉儿更懂事更贴心更聪明的好孩子。”
    但凡说到黛玉,林海必定是神采奕奕,眉飞色舞,贾敏白他一眼,懒得理他。
    林海又嘀咕道“你在家里也天天欺负我,玉儿架子大,怎么了,我林家的女儿又不愁嫁,那臭小子惹玉儿生气,玉儿就该恼他,难道不言不语的忍着,就是好姑娘,大家闺秀了玉儿善解人意,最可人疼,肯定是那小子欺负玉儿了,活该,摔一两个茶盅算什么我林家的女儿又不是面团。”
    话还没说完,迎面飞来一个茶杯,林海身手敏捷,堪堪躲过,后怕的拍了拍胸口,暗道侥幸。
    贾敏冷笑道“你当玉儿是我,我嫁你后,就离开了京城,才躲过是是非非,玉儿日后是要长留京城的,她的一举一动,受天下人瞩目,若不把谨言慎行,刻在骨子里,今时这种流言满城,只是小事尔,还有,我性情厉害,我是公然骂过你,还是打过你我嫌弃玉儿厉害心疼外人这才叫鬼话,谁人没有私心,我疼任何人,能越过玉儿去,我是没见过权势滔天,还是没见过富贵荣华”
    林海面上讪讪的,陪笑道“这不是说顺嘴了吗你是亲娘的,自然是心疼玉儿的,我就是觉得,这只是一桩小事,何必大动干戈,玉儿是女孩儿家,心细敏感 ,你这么不留情面的教训她,我怕她难过。”
    “你们一个个的,都把玉儿当成宝贝疙瘩,母亲连句重话也不肯说她,一听我训了玉儿,你着急忙慌,衣服也不换,先去看望玉儿,和玉儿年龄相仿的姑娘,有的都嫁人生子,独我们府里,上下老小,还拿玉儿当孩童待,疼也无妨,也该有个度,怎么犯了错,说也说不得,训也训不得,我不管这是何处的理,我的孩子绝不容如此散漫,任由世人拈到错处,指指点点。”贾敏斩钉截铁的说。
    林海小心翼翼的说“你也太严苛了,玉儿还小呢,慢慢教就是了。”
    贾敏冷笑“漂亮话我自个不会说红脸都让你做了,白脸我不唱,谁来唱”
    林如海被贾敏怼得浑身不自在,他发现今天自家夫人吃了炸、药,非常不可理喻,一甩袖,摞下句和你说不明白,自个跑到书房去歇下。
    晚间,贾敏到林母处请安,林母笑道“玉儿还小,她心里是明白的,方才过来向我认错,还让我劝你不要生气。”
    贾敏苦笑“母亲,您瞧瞧,方才夫君回府和我闹了一场,不就是教孩子长个记性的小事吗他非说我,大动肝火,小题大作,不可理喻。”
    给林海上完眼药,贾敏方道“我知道玉儿聪明,早年骨子里带着不知打哪来的多愁善感,好容易改过来了,又变得目无下尘,性情高傲,这两年冷眼看着好了些,我只怕她性情再变,孩童出生时是一张白纸,越大越定性,若是现在轻拿轻放,日后再难教她。”
    林母拍了拍贾敏的手宽慰道“我知道你要强,爱子心切,你放心,玉儿一定不会让你失望,她也许不会成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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