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贵不名贵”
    探春忙拉惜春,惜春却不理,宁静荷泫然欲泣,眼圈儿泛红,婉转如黄鹂的声音,也不复先时柔媚,怯怯的说道“是我言语不当,乍得了这许多好东西,一时忘情,失礼多嘴了,四妹妹千万不要怪我。”说着,泪便落了下来,万般可怜的怯懦妖娆之态。
    迎春是长姐,忙喝了惜春,又有探春调停,杜芊说笑,方把这一茬略过,众人说笑会子,始终不复先时和睦,便各自散了。
    晚间,杜澜上房,迎春小心翼翼回了下午之事,杜澜笑吟吟道“你怎么看”
    迎春想了想,说“四妹妹固然孩子心性,宁大妹妹却也有些小家子气。”
    杜芊诧异的看了眼迎春,像迎春这样温柔腼腆的性情,如今却也能说出小家子气的话,可见姑母教导得好。
    “你呢”杜澜问杜芊,杜芊轻笑,慢条斯理地拭了拭唇畔的茶迹,笑道“姑母府上的家事,侄女儿怎好多嘴呢,依侄女儿浅见,不过是宁姑娘心慌失态。”
    杜澜但笑不语,呷了口茶,那从容优雅的姿态,仿佛墙上挂的洛神图上的神女,自画里走出来一般,光润玉颜,皎若朝霞。
    茶尽,杜澜方漫不经心的道“日后,你们会遇见更多的人,会有聪明人,也会有愚笨人,有心若海深的人,也有浅薄如水的人,想明白了,日后也就不必劳神了,迎儿今日就做的很好,她是咱府上的客人,便是惜丫头受点口角委屈,也不便苟责她,人有远近,亦有亲疏,再多的,怕是不能给了,尊礼虽好,却也不能让自家人受委曲,你们如今是姑娘,是娇客,日后到了夫家,可没有这般自在。”
    听闻夫家之语,迎春杜芊两人虽有些羞,却也大大方方的恭手垂训。
    杜澜挑眉,打趣道“害羞什么,人都要有这一遭。”这话说得迎春、杜芊愈发不自在,杜澜好整以暇欣赏了一番小女儿家的娇怯,才放她们回房。
    两人走的飞快,胡嬷嬷不赞同的说“太太说话也该委婉些,姑娘们还小,哪禁得住你这么打趣。”
    杜澜大笑,道“我做姑娘时,也没这么害羞呢。”
    胡嬷嬷哼了一声,意味不言而喻,当谁都像你这么脸皮厚呢。
    引得杜澜乐不可支,贾赦背手进来,问“又说什么呢,笑声都传出三里外了。”
    杜澜扮了个娇羞模样,假装扭捏的说“女儿家的私密事,再不能让老爷知道。”
    贾赦、胡嬷嬷均是内心恶寒,犹以胡嬷嬷险些没当场吐出来,行了礼,道了声告退,飞快出了屋子。
    贾赦也受不住杜澜的跳脱,定了定神,才无奈的说“你就不能斯文些,哪个大家夫人像你这样”
    杜澜抛了个媚眼,娇滴滴的回道“也不见那些秀气古板的太太们,像我这么厉害呐”
    贾赦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告辞。
    杜澜自家倒是乐呵,笑得前仰后合,待她笑够了,方拈了个蜜橘吃,又指使贾赦端茶倒水,贾赦依言照办。
    杜澜方问“今儿倒是回来得晚,路上有事”
    贾赦嗯了声,自个解了冠,褪了鞋,盘腿坐在炕上,才说“回城的时候,碰到了王子腾。”
    杜澜来了精神,杏核美目闪过一抹精光“他任五城兵马司的旨意,已发了,找你做什么”
    “是为了老二的事。”贾赦回的言简意赅。
    杜澜以手撑额,道“这阵子忙糟糟的,把二弟在工部任职的事给忘了,怎么他听到什么风声了这位王家家主,倒是机敏。”
    贾赦点头道“打小就是个狗腿子,专爱钻营。”
    杜澜吃吃地笑,笑道“他就是比你伶俐,要不然你这个三品将军,能一坐十来年,十年前你是三品将军的时候,人家才五品,这才几年,就成了二品大员,再给他几年,封疆大吏也在话下。”
    贾赦不语,杜澜懒洋洋的问“关于贾迂夫的事,他怎么说”
    贾迂夫,贾赦嘴角抽了抽,无奈至极的说“好好说话,王子腾话里话外的意思,二弟为官平平,不如想办法把他跳出京,省得有人拿二弟抨击林妹夫。”
    “尚书之职,端看六部,无一不过了花甲的年纪,林妹夫才过不惑,他的政绩履历,亦不过中上,惹人非议是难免的,但眼红的小人,若以为林妹夫好对付,那才是打错了主意。”
    杜澜不引为意,丫鬟蹑手蹑脚送来两样鲜果,对大太太一幅大爷模样,翘着腿歪在榻上,熟视无睹,一言不发放下东西,转身出去了。
    两样鲜果,一盘山、奈,红通通的果子,摆在雕花嵌纹的水晶盘中十分诱人,另一盘是葡萄,这个时节,倒是个罕物,杜澜只望着贾赦笑,贾赦任劳任怨的过来剥葡萄。
    杜澜含了颗水润的葡萄果肉,问“王子腾可有什么主意没有怕不怕的,多些准备也无妨,免得日后再生事端。”
    贾赦头也不抬的说“依他的意思,外放学政最好,按期巡历所属各府、厅、州,察师儒优劣,生员勤惰,既不得罪人,也不必怕什么关碍。”
    杜澜嗤笑,摇头说“我知道他找你的意思,左不过他为他妹子,令你为手足计,来借我们家的势,不是我不肯,而是自去年学政屡有变动,日后的新科进士,生员,都是要为殿下所用的,殿下决不会放任闲人浑水摸鱼。”
    “依你看,这事是行不通了”贾赦剥了几个,手上沾了汁水粘腻,拿热帕子净手。
    杜澜一哂,想了想,道“鸿胪寺有巡边的外差,就是苦些,差事小,担子轻,纵出了什么事,也牵连不到他们头上,活动一番,给他升半品,倒也容易。”
    贾赦一锤定音,干脆地说“那就这么办,把老二弄出去,也对老太太有个交待。”
    杜澜美目流转,似笑非笑斜他一眼,意有所指的说“就剥了几个葡萄,就驱使我为你鞍前马后的,你也想得忒美了。”
    贾赦头也不回,起身下床,汲鞋就跑,珢玱的背影,落荒而逃,屋内适时传来杜澜放肆的笑声。
    曲廊上,胡嬷嬷心下戚然,看着衣冠不整的贾赦,对自家姑爷充满同情,碰上自家时不时抽风的姑娘,姑爷真的是太难了,一面想,一面递上备好的鹤氅。
    贾赦咳了声,接过氅衣,披好,一派淡定,汲着鞋,回了书房。
    惜春房中,入画回惜春道“姑娘,郡主也备了给史大姑娘的料子,你看,是打发人送去,还是等史大姑娘来时,一并带回去,奴婢听说,二姑娘和三姑娘,各分出一朵纱花来,匀给史大姑娘呢。”
    惜春仍是气恼,冷着脸,并不答腔,入画劝道“姑娘,不过是几句口角,哪值 得就放在心上了,您是什么身份,姊妹们相处不好,少来往就是了,再说,说得难听些,先时那些奴才们,哪里拿宁姑娘当正经表姑娘待,都说林大姑娘才是咱们府上正经表姑娘呢。”
    说起林府,入画忙捧了个点心盒子来,回惜春道“瞧奴婢这记性,今儿姑太太打发人来给老太太送东西,林二姑娘送了点心来,特特说是姑娘那日提起的白玉糕和福寿斋的酥心糖。”
    惜春一把夺过,没好气的说“怎么才想起来回我,及时回我,我也好准备还礼才是。”
    入画笑道“奴婢也是这个想头,但琉璃姐姐说,林家来人的妈妈们赶着要走,老太太便吩咐不必回礼了。”
    惜春脸色稍缓,又问“是只送给我一个人,还是各人都送了。”
    入画抿嘴笑道“都送了,只是点心不同,老太太说姊妹们亲热来往,这些小事,不必太拘礼,太拘礼,反显得外道了。”
    惜春这才露出点笑模样,嘀咕道“这才是正经话,只有那落破户家才成天把银子的挂嘴角,好没意思,便是说,也该分个时候,惹人嫌的很。”
    探春处,迎春正和探春下棋,探春忽问“二姐姐,可曾听说了”
    迎春知晓探春言外之意,回道“约摸有个影儿,却也是不可能的事,长辈们再不会同意的。”
    探春落了一子,轻声说“好生没趣,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偏沾上这些东西。”
    一子不甚,满盘皆输,理棋布盘的清脆声响,打在心间,叮咚作响,探春勾了勾唇“我看今日的眉眼官司,倒像是定准了。”
    下棋对弈,须聚精会神,迎春善棋,亦爱棋,分了心神回探春的话,目光仍停留在棋盘上“并不曾听说。”
    探春还了一子,自语道“若真能成,也是极好的事,只是与我们不大相关,伤及自身,方稍稍留意些,倒是另一桩,恼人得很,有的是机锋,也不知怎么想起来,巴巴打发人送花来。”
    迎春埋首棋局,心中却有些伤感,三妹妹精明能干,却困于出身,而无法施展,
    早前母亲把三妹妹接来,赵姨娘也不知被什么人撺掇了,大闹了一场,连累得三妹妹也闹了没脸。
    赵姨娘虽被弹压了下去,母亲掌家,亦非先时,连二婶母也得了不是,受了祖母的排喧,环哥儿更是被拘在府里读书,不许他和赵姨娘见面,但母子生离,岂能好受三妹妹好好的姑娘家,也因为姨娘所为,大失颜面。
    吃一堑长一智,虽吃了苦头,但她们姊妹却在慢慢长大,幸而,母亲是个厚道人。
    贾政调职之事,不过数日,便尘埃落定,即上升,便议了启程之日,临走之时,有杜澜调和,姐妹们遮掩,贾政竟带了贾宝玉贾环同赴任上。
    带走贾宝玉之事,是杜澜示意,探春回府,杜澜的话不过寥寥数句,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人定要有所选择,方会有得。
    探春辗转反侧,思虑一夜,终于下定了决心,去外书房见贾政。
    贾政对探春不算熟悉,女儿中,他更看重生而不凡,聪慧的元春,但事实证明,人的造化时运,是一个玄之又玄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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