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齿伶俐,倒也清晰,楚景坐在高处,一言不发。
    楚元昭冷嘲热讽道“这不是案情也挺明白,非得死上个把人,事闹大了,朝廷的脸面丢光了,大理寺才能想起来自个的职责。”
    郑玄宵心下悲凉一叹,摘下冠冕,叩首大礼,沉声道“臣有罪,臣万死。”
    “哼”,楚元昭不依不饶“死一次就够了,请罪请得再漂亮有什么用当差的时候就没想过,恪尽职守四个字”
    满朝文武皱眉,五殿下这话委实太过刻薄,态度也忒粗俗了些,大臣也是人,难免也稍有不差之时,莫不是还要郑寺卿以命抵命不成那胡家子又不是郑寺卿逼他去死的。
    七皇子微垂的眸中,一抹笑意若隐若现。
    楚元昭全然不惧,反正他也没怕过,都撕破脸皮了,索性闹得更大些,冠冕堂皇,俨乎其然,没来由看得叫人恶心。
    楚元昭冷冷道“兵部尚书何在兵部验器司勾结章家,贪墨军饷之事,兵部知不知道”
    楚元昭这话问得荒谬至极,兵部尚书眼皮子底下的勾当,他能不知道吗但就是知道,也不可能被三两句话威吓,就把私底下的勾当,交代个底掉吧,凡事涉军务之事,必是大案中的大案,若真查起来,必是一场血雨腥风。
    兵部尚书方正,约摸五十出头,相貌堂堂,身躯凛凛,通身是战场厮杀磨砺出的杀气,方正望了楚元昭一眼,不卑不亢拱手道“本官不知贪墨军饷之事,令,本官有想请教五殿下,殿下以何身份来质问本官兵部之事,本官官居一品,陛下亲封的威武将军,文成大学士,殿下虽贵为元嫡皇子,却在工部任职,本官不解,请殿下赐教”
    楚元昭勾起唇角,用极其傲慢的口吻,一字一句的说“就凭孤元嫡皇子的身份,就凭太、祖的祖制,就凭孤是储君和下任帝王。”
    语不惊人死不休,满堂寂静,落针可闻,所谓石破天惊,便是如楚元昭这般,面不改色的把天捅了个窟窿出来。
    文武百官敛声屏气,眼观鼻,鼻观心,此刻,没有一个大臣敢抬头瞧一眼帝王的脸色。
    百官默默地想,五殿下果然是不同凡响,在他们自认对五殿下有一二分了解的时候,五殿下会用实力打破他们的认知,用行动告诫天下人,老子的行事,就是让你们琢磨不透。
    方正退后一步,俯身而拜,面带愧色,分外真挚的请罪道“臣失仪,请殿下恕臣无状。”
    楚元昭的神情平淡,不知何时,他又恢复了素日冷淡的姿态,他就那样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方正。
    片刻后,方正额头渗出冷汗,并非畏惧,而是年龄大了,身体的生理本能。
    楚元昭冷冷道“治不治你的罪,端看圣意,至于恕罪与否更无从谈起,孤有问询之务,却无治免之罚,有什么话,留着三司会审时说吧。”
    楚元昭慢悠悠出了朝堂,迈出正德殿的门槛时,摞下一句狠话“大理寺卿的位子,谁坐我不管,可若是给不了我胡家案子的交代,就别怪我迁怒了。”
    当着帝王老子放狠话,猖狂,气焰嚣张,无法无天,此子日后若登大位,必为暴君,这是一部分大臣的想法。
    楚元昭走后,正德殿的氛围瞬间一松,那种无形的压制,睥睨的姿态,令百官的心头沉甸甸的,如同压着一块巨石,令人无法自如呼吸,惶惶不安,不寒而栗。
    这是久居上位者的威仪吗不,在百官看来,楚元昭的气场,更多的是出于对其深藏不露的胆怯。
    就像一颗惊雷,藏匿于人群之中,你不知它何时会引爆,更不知它以何种方式引爆,不知它是否会炸到你,不知道如何提防和躲避,你能做的,只有等待和被动承受。
    对朝堂,对文武百官,楚元昭就是一个这样的存在,他不遵循历代帝王的行事风范,轻蔑和不屑于帝王的手段,他的所作所为,皆在众人的意料之外。
    这是一个令人苦恼的难题,令百官心神不定,因为他们以往应对帝王的策略,在楚元昭身上全然无效。
    楚元昭回了宫,黛玉坐在清宁宫书房的廊檐的摇椅上,流彩飞花的月华留仙裙,披着大红梅花的斗篷,海棠滴翠的碧玉簪,雕成芙蓉花的钗子,凌然于鬓间。
    楚元昭冷冽的眉目,霎时舒缓开来,那些沉郁腐朽的政事,消失得一干二净。
    越走越近,近到楚元昭看到了黛玉低着头,嘴角细微的笑意,直到楚元昭近前,黛玉忽猛地抬起头来,灵动的清眸闪闪发亮,不曾吓到楚元昭,反把她自个唬了一跳。
    楚元昭大笑,冷不丁双手握住黛玉的腰,把人掂到半空中,转了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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