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会突然过来了”

    “一些意外。”

    男人看上去不想多提,元宫矢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严胜到了,缘一也马上就会赶来,这让元宫矢安了不少的心,她把父亲留下的那叠纸张拿了出来,摆到了严胜面前。

    她自然没有说这是她父亲留下的东西,只说是在将军府中找到的,鬼舞辻无惨貌似对此很在意。

    “鬼舞辻无惨”

    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名字,严胜原本以为元宫矢遇上的只是一个厉害些的鬼,却不曾想是鬼中之王,他的表情也忍不住愈发严肃“你跟他正面撞上了”

    就算进入鬼杀队没多久,他也知道这个名字代表的意义。

    一切罪孽的来源,一切恶意的诞生。

    元宫矢闭上眼睛,点了点头“放心,他没认出我是鬼杀队的人。”

    不仅如此,他连她是谁都忘了。

    严胜脸皮绷紧“既然如此,要早做准备才好。”

    “我们今天过去守着吧。”

    她想了一下,就在宅院之外守着,不让他们溜走,等待缘一到来即可。

    “你今天被他看到脸了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听完了大概过程,严胜却不赞同起来。

    “如果再次被看到了脸,那就什么理由都瞒不过去了。”

    元宫矢当然也知道,可若是让他给跑了,那可真的叫前功尽弃了。

    严胜摸上了她的脑门。

    “你有些累了。”

    他强制压着少女的肩膀躺下去“你很不对劲,需要休息。”

    她当然知道现在自己的情绪不对,至少不像往常那样平静,人也有些发热,这些自然能感受出。

    “你前面也说了,附近还有那么多无辜的人,如果没有一击毙命的把握,不能尝试。”

    严胜并不是很能安慰人,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他需要安慰的人出现,只能说出事实“现在,你需要休息,要不然就是去送死。”

    元宫矢盯了他一会儿,张开了口。

    “好。”

    她转了一个身子,背对着严胜“如果缘一来了,立刻把我叫醒。”

    严胜的眸子暗了一下,点头应了下来。

    严胜给了旅店老板不少好东西,随口说了两句便殷勤地献上了食物清水,将这一层的客人清空,只留了他们单独两人,也没有过多追问什么。

    “你要跟我睡一间”空置的房屋挺多的,严胜却提出了这么一个要求。

    “不确定那人会不会晚上前来,还是一间比较保险点。”

    元宫矢想了想,认同了他的话。

    虽说有些奇怪,但想来也是不适应的原因,这些年她也常与缘一睡在一起,没什么大不了的。

    将别的房间的被褥抱过来,和自己的隔开一段距离,元宫矢想着严胜应该睡惯了柔软的垫被,又给加了一层,用手按了按感受了一番,才满意地点点头。

    “早些睡吧。”像个老母亲一样把一切安排妥当,她对着严胜说道,“明天等缘一来了,我们就赶过去。”

    和别的男子共处一室的感觉并不是很好受,就算她努力告诉自己这是严胜,不是什么陌生的人,她的身体还是忍不住紧绷起来,拳头攥紧。

    之所以能够适应缘一,也是因为从小看着他的缘故,孩童的气息总是会令人放松一些的,伴随着这样的气息一起成长,才能像现在这样毫无顾忌地接受他。

    严胜虽然跟缘一长得像,气息却是截然不同,富有侵略性,就算隔了一段距离背对着,依旧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灼热气息,莫名有些不适。

    她把自己用被子捂得严实了些,闭眼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想不起来具体的到底是什么,很多很多的场景混在一起,堆积在她的大脑里,冲击着睡梦中的感官。

    没睡好的觉还不如不睡。疲惫地睁开眼,元宫矢深刻感到了这话的正确性。

    身体是说不出的难受,她眯了眯眼,迷糊间瞥到一抹红色。

    “缘一”

    扎着高马尾的男人听到少女的声音,睁开了闭目养神的眼“你醒了。”

    “什么时候来的”元宫矢挣扎着起身,支撑着身体的胳膊却是一软,连忙抓着缘一的胳膊扶住,“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刚到。”

    “那快些”

    “我已经去看过了。”缘一说道。

    “什么”元宫矢瞪圆了眼睛,“什么时候”

    “刚到城里就去了,”缘一看了眼严胜,“兄长大人用信鸽告诉了我。”

    少女把目光转向严胜,看见男人轻咳了声“虽然还无鎹鸦,但之前有驯养过信鸽,这些天也弄了批。”

    在少女闭眼之际,他就已经通过信鸽把这消息传给了缘一,让他先去那个宅院看了一眼。

    “怎么样”

    缘一摇了摇头“已经消失了。”

    “消失了这是什么意思”

    “不仅是鬼舞辻无惨,整个宅院都空了。”想着自己看到的情景,缘一也经不住抿起了唇,“所有的痕迹都消失了,像是没有人生活过一样。”

    消失了。

    是在她离开之后吗还是再过了一会儿他们又究竟去哪儿了

    元宫矢突然生出一股深深的后悔,她垂下头,散落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

    “如果我昨晚没离开”

    她眼睛里布满血丝,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这不关你的事。”缘一抓住了她的肩膀,“具体的我已经听兄长大人说了,你当时做的选择是对的。”

    “那种情况下打起来,只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这是多么难得的一次机会”她抬头看着缘一,“说不定不会有第二次了,这让我如何甘心”

    她脸颊涨红,呼出的气长出短进,身上的冷汗把衣服浸湿,明显不太正常。

    严胜探了下她的额头,皱起眉“发热加重了。”

    元宫矢闭上了眼睛“我自己知道。”

    “你要知道你就不会这么糟蹋自己,昨晚就该喝药了。”

    严胜生起了些怒气,不知她为何要这样对待自己,语气也严厉了些。

    “兄长大人。”缘一倒是能理解少女的情绪,委婉地劝说着严胜。

    他的手盖在少女的眼上,压低声音“兄长大人说的没错,你确实该休息了。”

    “相信我们,你拿来的那些资料,已经足够有用了。”

    青年温热的手掌覆盖在她的眼上,少女抓住了那只手,咬着牙,布满红血丝的眼眶内,终于溢出了两颗泪,打湿了掌心的茧子。

    太难堪了。

    她想的果然没错,那确实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在之后的几年里,他们再也没有听到过鬼舞辻无惨的消息,他也再没有在人前出现过,各地鬼吃人的情报也在逐渐减少,事情竟然莫名朝着好的方向转变。

    可这远远不是表面那么简单,更有种风雨欲来前的宁静,一旦打破这份平静,就会是前所未有的风暴。

    几年的时光也会改变很多东西,譬如严胜已经完全掌握了呼吸之法,成为了鬼杀队的一大战力。

    然而他也跟其他人一样,并没有学会缘一本身的呼吸,而是自己加以改良,创造出了另一种呼吸。

    月之呼吸。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元宫矢正在保养自己的日轮刀,竟莫名产生了种所谓命运的宿命感。

    这两兄弟的呼吸之法,竟意外的跟本人有些符合,契合了他们自身的人生轨迹。

    日之光辉,月之沉吟。

    前者看似在形容严胜,毕竟他一直生活在众人的瞩目中,从小便被誉为天之骄子。

    只有少数人知道,这两个人是反着来的。

    日之光辉,由始至终都是在形容缘一。

    这几年来他的容貌也稍微发生了点变化,褪去青涩,变得更加沉稳,那副英俊的美貌彻底展现出来,一起出任务时,元宫矢不止一次在背后听到女人在议论,皆是称赞他的好容颜。

    可他似乎对这些并没有感觉,有时感受到了,也只是投以一个视线,倒是把那些议论刀舞女人搞得羞红了脸。

    看似是在撩人,可元宫矢明白,他只是不理解罢了。

    那些视线与其说是暧昧,倒不如说是在发呆,缘一在休息时很喜欢放空自己的大脑,全身心沉浸在天地间的自然中,若是在此时叫他,他会向你投来疑问的眼神,这个时候的他就有了两分小时候的可爱。

    这也是元宫矢一直放心他的原因,无论过去了多少年,这个男人似乎从未改变。

    与之相反的,就是严胜。

    明明学习呼吸之法的速度在鬼杀队中已属上乘,他却像怎么也得不到满足,不停在自己身上施加压力,永远不给自己喘息的时间。

    鬼杀队的不少人在这些年中脸上都出现了和缘一一样的斑纹,这是代表力量的象征,严胜脸上也出现了,从他学习呼吸之法的时间来看,已经算是极为快速的了。

    元宫矢脸上怎么也没有出现,虽然这不至于影响她的实力,却还是让人有些懊恼。

    严胜的训练内容虽说还在身体的承受范围内,心理却有些绷不住,尤其是在每一次和缘一对战后,脸上的表情就会越发紧绷,看着令人生畏。

    以前脸上还会挂上些笑容,现如今连一丝笑意都看不到了。

    缘一有时也想说点什么,可是每当看到兄长朝他投来的视线后,就喃喃闭上了嘴。

    就好像兄长在讨厌他一样。

    缘一晃了晃脑袋,想把这样子的想法丢出闹钟,可心里总有一个地方有些难受。

    或许这就是与亲近之人逐渐生疏的感觉,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哪里做错了,到底有哪儿惹了兄长不快。

    幼时的他可以用离开来换取兄长的不为难,现在倒不知道怎么做了。

    幸好,他还有一个可以倾诉的人。

    “这不关你的事。”

    听了他的话,元宫矢沉默已久,才缓慢吐出了几个字。

    她摸上男人的额发,像幼时那样安慰他,缘一也顺从地弯下腰,任由少女的手掌贴在他的头上。

    “严胜可能只是有些心急了,很快就会好的。”面对缘一澄澈的目光,她竟有些说不出事实。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她原来也是有些不理解,只是在认真观察了两次之后,竟然得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

    严胜在嫉妒着缘一。

    这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有了这个解释,之前所有的行为都有了理由。

    他嫉妒着缘一,所以想要超越他,甚至为了这个目标而舍弃家族,而现在,当他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努力,也战胜不了缘一时,心态自然而然会发生转变。

    只是是向好的一面,还是向坏的一面,这就不得而知了。

    “你的剑术这样不凡,是个武士,恐怕都会对此心生向往的吧。”想了想,她还是稍微透露了一点出来,“严胜也是武士,在剑术上输给你多次,未免会心灰意冷一些,等他想明白就好了。”

    缘一好像听明白了,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似是在否定。

    “确实,在剑术上,我比其他人要强。”他眼中依旧有着对严胜的恭敬,而且相当明显,“可兄长大人的才能并不只是剑术方面的,战略谋划,这些我样样不行,只是单纯地用刀而已。”

    他笑了笑,极为温柔“说到底,我也只是一个莽夫而已。”

    元宫矢原本摸着他额发的手停住了,莫名产生一丝心酸。

    她知晓缘一并不是在做戏,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会说谎话的人,也正因如此,反而更让她感到难受。

    “不要这样说自己。”

    她看着青年,双手捧着他的脸颊,郑重地摇了摇头“不要这样说自己。”

    你永远是我的骄傲。

    与杀生丸不太一样,杀生丸由于种族和性子原因,与她之间的交流其实很少,大多时候,她都只是担当一个保姆和跟班的职责,可缘一是不同的。

    从某一种程度上来说,缘一救了她。

    给了她希望,支撑着她在这个世界努力活下来。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他的一切都是无可挑剔的。

    可就是这样的他,却从始至终认为自己是不好的。

    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

    少女的眼神清楚地告诉了他这一事情,缘一注视着她的眼眸,突然笑了出来。

    他很少有这样灿烂的笑容,一瞬间元宫矢竟被迷了眼。

    “嗯,我知道了。”

    他转而用手贴上少女的手掌,像孩童时一般摩挲

    “我很开心。”

    虽然这样说不太好,但知道了在你心里我是最重要的,我很开心。

    少女的话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他的烦恼,虽然还有着顾虑,但他尝试着先将这一件事放下,转而考虑别的事情。

    她当年带回来的那些纸张这两年被翻来覆去地看,却始终找不到有什么特殊之处,那些药方看起来极为平常,只是有些用量和标记让人琢磨不透,元宫矢试图结合父亲的性子来进行破解,却也是一无所获。

    就在这时,外面的世界,已经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

    这种变化甚至已经影响了鬼杀队,让他们不得不关注起来。

    这天下,彻底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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