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觉醒了的小范大人,果真让他和太子都大吃一惊,与从前杀伤力都不可同日而语。便是他和太子百般防备,都会不时被他将上一军。
李承泽才不信范闲死而复生的前后事,庆帝会一无所知。
他借着禁足令阳、大换府中人的机会才把她身边那个太监送回宫里去,陛下素来如神人般全局在胸,范闲也不过是给太子试炼的一把好使的刀罢了。
可恨他们谁都能看得清,但谁都逃不过做一把刀的命。
他早就孤注一掷了,生死随心,命数天定。如今把令阳和这些事划开界限,事后陛下看在他父亲膝下唯有一女的情面上,也会留下她。
而他终于可以与范闲放手一斗,没有后顾之忧。他早就想和范闲面对面比一场了,端看谁胜谁输,比较个长短。
抱月楼就是他们之间的第一场较量。
范闲如今已经盯上了抱月楼,似乎认定它与李承泽脱不了干系,正在查它的底细。李承泽很期待,当他查到最后发现这座青楼背后是范思辙和柳家国公府的时候,表情该有多么精彩纷呈。
他从前院议事回来,无意中扫到了明俞生和令阳身边那个丫头在说话。
李承泽微笑着走近了两步,歪头看着明俞生在那丫头手里汤碗的盘子上放了一个纸袋。
京都里有家糖铺,做果子味的软糖做得极好。令阳不爱吃糖的人,都能坐在那里一边看书一边吃下去半包。
这堂堂明家少主子,当个管事倒真是尽职,连皇子妃不明显的小爱好都观察到了。
他低头捂住鼻子笑。
是他平日太忙着和范闲较劲儿了,忘了明俞生年纪与他们相仿,而令阳这样品貌的姑娘,婚前婚后都从来不缺爱慕者。
李承泽嘴角笑着,眼里没有半分笑意。
等此间与明家事了,他得把明俞生给长公主送回去。
他和令阳有分歧是他们夫妻间的事,但别人敢掺和进来,讨好他的皇子妃,那就是自己不想要命了。
李承泽本来是想直接回前院的,现在却改了主意,想去看看她。
薛瑚禁足的时候睡得早,他进去的时候,她沐浴完走出来,看到他也只是问候了一声。李承泽伸手从下人手里拿过布巾,亲自为她擦干头发。
从这个角度低头看她面庞,只能看到一个清贵冷淡的侧脸。
他俯下身捧起她的脸。
薛瑚抬眼看他,眼睛黑白分明,澄澈又安静。
李承泽弯了下嘴角。
“我一直都在想,陛下为什么会给我们指婚当初皇后向陛下为太子求娶你的时候,陛下的脸色看着吓人得很。我那时就想,令阳一定不会嫁进我们李家,更不曾想到你会成为我的正妃。”
薛瑚的睫毛颤了一下。李承泽只觉动人,却未多想。
李承泽缓缓蹲到了她脚边,看着她的视线由俯视变作了仰视,葡萄一样清丽湿润的眼睛,几乎让人产生一种楚楚可怜的错觉。
他下巴抵到她膝头,抬头看着她“阿瑚,我最近好累啊。”
薛瑚垂着眼看他,问道“为什么范闲在查你吗”
李承泽幽幽地叹了口气,点点头,下巴戳着她的膝盖,蹭了一下。
他略带些哀怨地对她抱怨“他为什么查我他不知道我很欣赏他吗”
薛瑚想,如果被人千方百计地置于死地也算是表达欣赏的方式的话,范闲说不定并不想要他的欣赏。
李承泽又叹了一口气“父皇太爱他了,比爱我更爱。”他接着又否定了自己,“也不对,父皇爱我这件事,本就是一个谎言。”
“那你呢”他重新又抬起眼看她,眼珠子乌黑,定定地看着她面庞,“阿瑚爱我吗”
薛瑚听到自己心里发出一声叹息。
她伸出手摸了下他的头顶,怜悯地、可惜地、轻柔地。
李承泽的睫毛动了下。
薛瑚的声音轻飘飘的,落进他耳朵里。
“爱的。”
他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