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初歇,将一整个冬季的沉闷都洗净了,空气清透而凉爽,温暖的几缕阳光和煦地穿透了垂杨的柳树,零星地落下几点形状斑驳可爱的阴影。

    沈府坐落于整个京城纵贯南北的中轴线的偏南边,是离紫禁城外围最近的几座府邸之一。此处原是先帝赐给他最疼宠的嫡女、如今的端敏长公主建造公主府的。

    只是在先帝赐婚端敏公主与陇州沈氏家主的嫡长子之后,沈氏嫡脉便举家迁往京城。端敏长公主贤良大义,主动公主府上的门匾换了下来,还去请了沈家主的墨宝,选了良辰吉日,亲自在原公主府前,把沈府的匾额悬挂了上去。

    这一番动作引得世人皆赞叹不已,沈渊多才,公主淑德,真真是一对天作之合。

    即是二十多年过去,提及端敏长公主及其驸马,人人口中也只有赞叹和钦慕的话,琴瑟调和,连枝比翼,莫过于此。

    而当今的皇帝陛下与端敏长公主虽然不是同母所出,却也对这个嫡姐多有照拂,因此沈府在京中一片世家名门中,地位颇为超然。

    “三少奶奶,这湖边风大,您身子刚好,可受不得啊。”身着翠色连纹对襟襦裙、梳着双丫发髻,眉目清秀可人的小丫鬟紧紧皱着眉,满脸担忧关切,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家主子身后,柔声劝着。

    她关心的对象却丝毫不为所动,优哉游哉地乘着清爽的柔风,沿着湖边闲庭漫步,偶有几缕微风拂过她披散在身后的鸦青色长发,纤柔顺滑,有着再好的锦缎也比不过的光泽,如美玉生辉。

    小丫鬟手上还拿着披风,走的快了些,鼻间隐约闻到了一股清幽好闻的馨香,她愣了愣,方才还焦急的心不知怎么就安定了下来,怔怔地望着自家主子的背影,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双喜”清聆悦耳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双喜下意识地抬眸望去,正好撞上了一双弯弯如新月的笑眼,眼尾垂而微翘,便只是清淡的笑意,都能在顾盼流转间化分出万种情愫来,小丫鬟蓦地红了脸,不自觉地跟着傻笑起来,“小姐,哦不,少夫人,您有什么吩咐吗”

    被她称做三少夫人的女子黛眉轻扬,笑盈盈地道“小丫头傻愣着想什么呢去,我要去前边的亭子里坐坐,你给我端些茶水点心来,有现炒的瓜子最好。”

    自从月初三少夫人大病一场后,双喜就觉着自己从小侍奉到大的小姐性情变了许多,倒也说不出具体的,就是随意一颦一笑都让人脸红心跳,哪怕是这样颐指气使,配合着她懒洋洋的语调,就是让人恨不得什么都做,只要能换得她一个笑靥。

    “是、是是,”小丫头欢喜地答应下来,小心地给她带上披风之后,才道,“您在这儿等一会儿,奴婢去去就回。”

    话说着,心里又是替少夫人一阵委屈,沈家是何等厉害的名门大家,换做其他少爷的夫人,出入身边起码跟着四名婢女,偏偏她们家主子命苦,在这府中活得跟个透明人一般,只看三少爷新婚后就没进过少夫人的门,这府中上上下下,怕也没人会拿她们主子当回事儿。

    眼瞅着双喜一会儿委屈一会儿担心地三步两回头,三少夫人却浑然没注意到自家婢女的满腔愁绪,见人一走,她也就不避讳地径自在湖边的假石群上坐了下来。

    正好,身上的披风倒能用来做垫子,她眸光一转,将披风解下来铺在巨石上,而后慵慵懒懒地躺了下去,暖洋洋的阳光温柔的倾洒在身上,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青草香味儿,令人恍惚间仿佛置身于山林野地,惬意自由。

    “咳,”轻咳声从身后响起,三少夫人纤长挺翘的眼睫轻颤了两下,缓缓睁开眼,却没有向后看的意思,欣赏着面前的湖景水色,悠扬婉转的语调玩笑般地道,“我知道我现在的仪态不够体面,可实在是太舒服了,所以,若您是来教训我的,还是敬请离开吧。”

    对方显然是被她震住了,沉默半晌才轻笑着说“弟妹多虑了。”

    他温润清隽的眉宇因笑意的渲染而如沐春风,明明的清冷的声线特质,由他轻缓亲和地语气说出来,显得疏离又忧郁,反倒令人更想接近。

    三少夫人好奇地坐起来,转头看过去,却见对方对着她微微一笑,墨色瞳仁总给人一种柔情脉脉的错觉,转眼看去,他神态温和,举止有礼,翩翩风度“事实上,我倒是十分高兴,能碰上个知音知己。”

    这是沈家的二少爷,沈玧之。

    “是么”三少夫人仿佛高兴地笑道,伸手指了指离她不远的另一块石头,明媚的笑脸粲若云霞,一双桃花瓣状的美眸中显露出似挑衅又似狡黠的明光,“那二伯要不要陪着我一块聊天赏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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