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容三郎从头至尾不曾说过什么,秋末腹诽了片刻,终是不敢抬头去看便从殿里退了出来。
她手都还在抖。
敛霜见了,训她规矩学进了肚子里,秋末捧着发烫的脸一个劲摇头。
她家底并不差,耶娘为她进宫的事又塞了好些银子,是以秋末头一回就被分来了公主的殿里,又不曾去服侍过那些后妃,没见过这种事属实正常。
敛霜是从某个后妃那儿被公主要回来的,遇上这事她就镇定许多。
二人在外头听见里边的水声停了,便齐齐禁了声,只等公主传唤便进去收盆。
谁知却听见燕潮见吩咐了句去端碗醒酒汤。
秋末这时才想起自己先前捅出的篓子,唯恐贵主责罚,赶忙应了声,掀帘子出去。
待她端着醒酒汤迈进去,后边等着的几个宫婢也跟着悄声而入,收盆的收盆,捧衣的捧衣,半点不含糊。
秋末弯着腰把白瓷碗递到燕潮见手里,无意间瞥见了公主细白的手腕上有几个淡红的印子,像是被人她倏地又觉得脸颊发烫,赶忙移开了视线。
她还要等着收碗,便垂首缩在一旁当起鸵鸟。
“喝。”她听见公主说。
“不要。”
这回是容三郎君的,同样是有些低哑的嗓音。
公主似乎顿了顿,没说话。
秋末便听容洵又开口道“要你喂我,不然我不喝。”
公主又是一阵沉默。
半晌,她听见了白瓷勺和碗壁轻撞的声音。
容三郎君最终是把那碗醒酒汤喝了个干干净净,秋末收了碗,福一福身,端着银盘便要退出去,转身时,听见身后公主淡淡说了句“容三,以后我再不会准你喝酒了。”
而后者回以了一个略显嗤意的低哼声。
今日的容三郎君果真有些奇怪。
秋末在心底想着,出来将银盘交给小宫婢。
这时她才想起自己方才忘了向贵主请罪了,心下一慌,正踌躇着要不要再进去一回时,忽然被敛霜从身后叫住了“这是不是贵主妆奁里的”
秋末惊了一下,一垂头,发现敛霜手心里摆着一对小巧的镂空金丝飞雀发饰。
她奇道“今早我还在纳闷怎么寻不着,这个怎的会在敛霜姐手里”
敛霜道“昨日不是福昭公主约了贵主去花苑么,这是今早打扫花苑的宫人发现的,落在了一颗树下,被草掩着了,若不是她眼尖,这发饰这会儿指不定在哪儿呢。”
秋末疑惑,“可贵主怎会把这东西落下了”
她是管公主妆奁的她最清楚,这对发饰嵌在发间轻易不会松动,贵主昨日又没骑马,怎的会落下
敛霜闻言,静了静,“我问过昨日陪同贵主去花苑的几个小宫婢了,起先她们还不敢说,后头我说既不愿说我就领了她们去见过贺公公,让公公给她们另寻个好去处,几个宫婢方才松了口。”
秋末听出来这里头事态似乎比自己想得复杂,不禁颦了眉。
敛霜接着道“似乎是昨日福昭公主失手推了贵主一把,贵主一头撞到树上,这才将这对发饰撞掉了,后来似乎是发现贵主无碍,福昭公主便干脆给贵主身边的这几个小宫婢下了封口令。”
她一垂眸看向手心,“若非这对发饰被人找着,咱们如今都还不知晓此事。”
“那那贵主为何提也不曾提过”秋末问。
敛霜摇摇头,“许是贵主有自己的考量,不管如何,你将这对发饰的事同贵主说一说,贵主若没说什么便罢了。”
秋末点头,“敛霜姐放心吧,我省得。”
等到之后她悄声进去将这事报给公主听,顺带提了一提花苑的事,公主却露出了个古怪的表情。
“接着说。”
秋末不解,便将方才敛霜说的话都说给她听。
燕潮见手里捏着的茶蛊随着她说话的声音越捏越紧,越捏越紧,最终手一放,青瓷茶蛊磕在案几上,声响如金玉。
秋末吓了一跳。
“把我马鞭拿来。”
“贵、贵主”
“愣着做什么,快去”
秋末吓得一抖,赶忙回过身,一刻也不敢耽搁,直奔去偏殿取鞭子。
燕潮见蹙着眉,心道福昭敢这般行事就是还没挨够打,她想着,又回眸瞥一眼倚靠在身后软榻上静静阖着眼的容洵。
少年脸部线条姣好,睡着时的模样像是只白毛猫儿,宁静又祥和。
燕潮见低念了句“真想也抽你一鞭子算了。”
不过罢了反正也是自己先对他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
可即便如此,燕潮见也忘不了方才容洵是怎么眼底带笑地拿手折腾自己的。
他之前从来没有那样过。
那样蛮横,霸道,又强硬。
燕潮见抿紧唇,又觉得颊边有些发热,等她收拾完福昭再回来和他算这笔账。
“贵主,马鞭拿来了”
燕潮见颔首“走,去庆雁殿。”
事后,待容洵缓缓在夕阳余晖中睁开眼,酒劲已经过了,他半掩着眼皮,恍惚地想起自己方才对燕潮见做的事,唯一的念头是虽然有些不舍得,但是并不如何后悔,也不知还能不能有下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