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不错。你这丫头片子,功力又有增进,若不使出这招,我怕是很难赢你。一直没教你,是因为这招实在太流氓”

    娘亲呦,您是不知道,有个同样会使这招的人,已经“流氓”过你闺女一回喽

    晏凝内心低吼,却又怪不得娘亲,自个儿憋屈一脸红“娘,我问您,咱这门派,除了师祖和你我,还有别人吗”

    晏夫人正端详箭身,并没正眼瞧闺女“你师祖只收了我一个徒弟,我也只有你一个传人。她老人家失踪二十几年,音讯全无,这期间是否又收了弟子,我哪儿能知晓。想来,她早该仙去了吧你问这个做什么”

    “这个”晏凝踯躅。那位“鬼兄”的事迹,还是先别告诉娘亲了吧。

    显然,晏夫人眼下关注的重点,也并非女儿的问题。她掂掂手上弩箭的分量,继而尝试将其折断。

    没想到,这弩箭铸有铁芯,箭身表面即使木质劈裂,铁芯也不会受损。

    “闺女,你派人护送来的那小哥,就是被这玩意儿所伤”晏夫人眯起眼来,“这箭,乃楚国制式。”

    晏凝一怔。

    娘亲曾奉圣命任教皇城禁军,对各国军种与兵刃都有过深入研究,所言绝不至有假。大燕武器管控亦十分严格,若无特批,非本国生产的器刃,是很难于市场买卖的。

    这就不太妙了。袭击晏凝和她手足的弓弩箭,大有可能是由楚人私带入燕。也就是说,跟慕容十四慕容十七秘密相见的神秘男子,十有八九是楚人。

    燕国在北,楚国在南,两国相距甚远,无实质利益冲突,邦交也并不频繁。十四十七会晤楚人,究竟有何谋划呢

    “闺女,你想回家了”晏夫人似瞧出晏凝心事颇重。

    晏凝赶紧接口“娘,跟我一块儿回去嘛,我这就去帮您收包袱”

    晏夫人拉着晏凝返回观宇,却在大殿前再次拒绝闺女的请求“我跟你爹事儿还没了,哼,我非要等到他来这儿找我道歉不可闺女,回家去后,好好休息。娘只要你记住娘一句话,你无论做什么,都一定以自个儿的人身安全为第一要务。”

    晏凝点头向娘亲辞行,心底暖洋洋。这就是她的老娘,脾气虽火爆,却有这世间最温柔的心。

    走出数步后,她又听见娘亲小声追加道“还有,天气转冷了,记得提醒你爹,出门多加件衣服”

    晏凝扣响晏府大门时,夜已深沉。

    不想,晏闻道还没休息,这会儿正搬个小板凳,巴巴坐在小楼下。慕容十七派驻晏府的窦公公等一干人,则已全然不见踪影。

    晏闻道见闺女归来,一蹬腿儿就站起身来,给了闺女一个大拥抱。

    原来,圣上早前有了去西山狩猎的想法,慕容瀛从边地归来,便接手筹办此事。慕容熠和慕容均俩人,都被慕容瀛喊去帮忙。窦智几人,自是也要去追随主子。

    而晏闻道大半夜的不睡觉,还不是因为楼上的那个病号。慕容殊今儿个状态很不好,越到晚上越像要玩完,晏闻道实在怕他出事儿,干脆亲自留守在此。

    老爹的心思,晏凝其实很理解。

    有了娘亲后,他与昭惠皇后间便是纯挚的友谊。

    昭惠皇后早亡,其子又命途多舛,他总想为故人之子做点什么,原是无可厚非。

    只是他还不清楚这慕容殊有多奇葩,让这位爷住在家里,就擎等着鸡飞狗跳吧。

    听晏凝说完夫人情况,晏闻道就好比只吃瘪的蛤蟆,挨着闺女叫“呱呱”。

    晏凝解下自个儿斗篷给老爹披上,伏在老爹耳边,一字不落地向他转述了娘亲的嘱托。

    晏闻道感动得吸溜鼻涕,在闺女的好一番劝说下,拎着小板凳,一步三回头地跟闺女离开小楼范围。

    幽都这一年的秋天,似乎来得格外早。

    寒意骤来,加之那夜病况突重,慕容殊的身子骨明显无从招架。此后好些天,他都是白日里迷糊到六亲不认,天一黑,又咳嗽得地动山摇,再没力气召唤“小姐姐”。

    慕容瀛百忙之中,来看望过这位十一皇兄一回,见到他还在喘气儿后,便又对晏相大加赞赏。

    晏凝这几日在家休整,私下却也没闲着,多方查探起“鬼兄”。她总无端有种感觉,这位“鬼兄”,离她很近很近。

    除了相国千金这与生俱来的身份,晏凝还有另一实职。

    大燕国风开化,私学遍地,男女同样读书习字。慕容皇族子女极幼小时,须先于宫廷内学接受启蒙。长到一定年纪,皇子会被强制升入国子学,同其他官僚贵胄的孩子一同学习高等知识,公主则遵本人意愿,不做强求。

    晏凝自幼博闻强记,通经史文理,又从娘亲处学了一身本领,入国子学读书那阵,已有文采斐然、骑射不输男子的美名。圣上认可她能力,遂请她入皇宫内学,负责一众小皇子和小公主的基础教育。

    晏凝作为第一个执教内学的女子,摒弃传统灌输方式,采取寓教于乐的新法,深获小殿下们的喜爱。她去魏国走这一遭,算来小半年,小不点们终日不见凝姐姐,对她自然甚是想念。

    是以,晏凝回到幽都半月后,便又隔日入宫一次,重拾教学工作。

    近来两日,天气偶然回暖。慕容殊有着刘嬷嬷跟焦圈儿的呵护,总算脱离出黯然销魂的状态,偶尔还能起身下床,由焦圈儿搀着,在屋里溜达上一个来回。

    这天傍晚,焦圈儿又在自家殿下的威逼下打开小楼窗户。慕容殊扒着窗沿,努力吮吸入室的残香,仿佛恨不得化作一缕长风,去吹得如意金落英缤纷。

    刘嬷嬷通常会在这时将饭食送上小楼,但是今儿个奇了怪,老太太半个时辰前去了灶房,到现在都迟迟未归,也不知是不是路走一半,老胳膊老腿儿散了架。

    焦圈儿瞅瞅黑下来的天,渐现忧色“殿下,你说嬷嬷到了没她、她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她老当益壮,哪儿用你担心,”慕容殊摇摇面条手,一脸混吃等死的赖皮相,“等了这么久,终于盼到她不在。晚点儿咱们出去溜溜,再不抓紧,如意金就要谢光了。”

    这日难得天朗风清,晏凝入宫上完早课,又被小屁孩们缠着玩耍,回家已是月华如水。

    她一进家门,就看见慕容殊拄着那根破树棍子,正摇曳腰肢于如意金下,如一片枯叶寂寥飘零,不盈一握。

    这么些天以来,晏凝还是头一回见他踏出房来。

    这位爷能从小楼转移到前庭,焦圈儿肯定功不可没。此刻这小胖子远远地站着,汗流浃背,像是生怕一眨么眼,自家殿下就要与世长辞。

    如意金花期将尽,早不如盛放时夺人。慕容殊却紧贴低枝,眯起那双看什么都糊的眼睛,仔细观赏起几缕败蕊。

    晏凝可不愿搅扰此人雅兴,转了身就往相反方向走,又见慕容瀛手下一票人抬着一顶轿子,于此时来到晏府大门口,说是十三殿下邀晏小姐去河岸赏月。

    前庭动静不小,墙角下的慕容殊撇过头来,突然间朝着声响方向撞去。

    “殿下你干嘛去”焦圈儿惊惶地冲到慕容殊身边。

    “小猪崽儿这个点找晏凝,肯定没安好心”慕容殊低嗡如蚊语,动作却生猛。

    他甩开焦圈儿,三步一歪闯到大门前,状若一只癫狂的苍蝇,撞得慕容瀛几个手下一愣一愣,又怼了晏凝一个满怀。

    这家伙是又发疯了。晏凝暗自无语,俩手一伸将慕容殊扶住。

    慕容殊浑浑噩噩摆上两摆,忽又扯起晏凝的衣袖,对她咧出个无邪的笑容“母后,陪殊儿去瞧如意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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