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加害慕容殊的人,只可能是他那几个为继帝位摩拳擦掌的兄弟。
慕容瀛君子如玉,不像在其列。可不像,不代表不可能。
一晃天黑,慕容瀛点起车里一盏小灯“十一哥,你当真认不得我了我是你的十三弟啊。你只比我大几个月,当年宫里头的一众皇子,就属咱俩最相似。”
他撸起慕容殊右手衣袖“瞧,你这道疤,还是因我而留呢。”
慕容殊手臂颀长,白得惨然的皮肤上,诚如慕容瀛所说,趴着条千足虫似的长疤。
他将眼睛紧贴慕容瀛,嘴巴里念念有词“猪崽儿怎么长着张人脸”
慕容瀛也不生气,保持微笑端起饭食“十一哥,这是我专门命人给你烧的菜。来,多少吃一点。你身子弱,不吃饱了,哪儿有力气撑这一程路”
“不吃不吃不吃不吃”慕容殊一言不合就发疯,巴掌乱飞腰乱扭,弄得慕容瀛一身汤汁。
慕容瀛平静收拾碗碟,下车后转而去和手下亲信议事,就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
晏凝见状,便暂且远离人群,转而走往林间。
老树后飞出条身影,正是晏凝那个日前脱队、独自领了追踪任务的下属。
他复命道,那大汉离了质子府,同样一路北行,在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沟沟,见了个阴阳怪气的蒙面人。要他说,那准是个太监,听口音,燕人无疑。然后,大汉就被太监灭口了。而太监快马加鞭,或许已先晏凝队伍一步回了幽都。
当天,晏凝故意撤了监牢守卫,就是要让那大汉自以为走脱,再通过他去追寻幕后主使。虽然仍没找到源头,可她的头绪已越来越舒朗。大燕国是有个混得风生水起的内侍,很有些能耐。她出幽都时,此人也恰巧离京,且出行方向跟她一致。
晏凝开朗和蔼,没有一丁点架子,去魏国的路上与大伙同甘共苦,深得人心。所以,当她拜托这个下属继续去帮她调查另一人的动向时,这下属毫无怨言,立马依她所指行事。
今儿个又到满月,湖面漾着皎皎月华。
晏凝于湖岸对月沉思,却听慕容瀛朗逸的声音飘进耳朵。
“小凝,我想你就在这儿。接十一哥回国,真是要你受累。”这位殿下缓步走近,面上隐带惆怅。
“小凝”、“凝儿”,私底下相处时,慕容瀛总会这样称呼晏凝。
慕容瀛确有才情抱负,晏凝对他并无厌恶。不过这亲昵的叫法,她始终不喜欢。
慕容殊那一口一个“小姐姐”,虽也好不到哪儿去,可最起码让她占了点便宜。
“小凝,十一哥他真是太让人忧心了,”慕容瀛望着湖面叹惋,“当年,他明明是个好端端的人”
十一皇子慕容殊罹患重疾,脑子眼睛哪儿哪儿都有病,不到十岁便被圣上送去他国做质。从前,晏凝对慕容殊的认知止步于此。
慕容瀛要感慨往事,她倒不妨一听。
慕容瀛道,那是个寒冬腊月,他跟他的十一哥都还是半大点儿的孩子。
某日,慕容殊偷偷拉他去爬宫后苑的假山。快上到山顶时,慕容殊脚一滑就往后仰,他伸手去拉,却跟慕容殊一块儿跌下山去。落地时他垫在慕容殊身下,才保住慕容殊一命,可慕容殊仍旧划伤胳膊撞到头。
他慌忙去找人来,谁知慕容殊在他离开时又挣扎着起身。假山旁就是池塘,慕容殊受伤后大概神思不清,走了没几步,就跌进冰水里。
“十一哥获救后大病一场,就变成了如今的模样,”慕容瀛一副悔不当初的表情,“如果当时我能劝住他,又或者再小心些总之,都是我不好”
“十三殿下,那是个意外,错不在你。”晏凝适时表达安慰。
倘若慕容瀛所言非虚,那位十一殿下有今天,就全是他自找的,就算回了国都,也肯定是老鼠过街人人喊打。
晚间山岚清幽,晏凝偶然感到草丛中有异动。她提高警觉,不想见到的仅是只小野兔。小毛团呲溜一下从她脚边蹿过,好似赶着去投胎。
她暗笑自个儿近来神经太过紧张,同慕容瀛回返营地。
半刻后,湖边摇曳生姿的草木中,一老一少两束影子冒出头来。
“小王八蛋,让你不老实咱俩差一点就暴露了”老太太狠狠一敲小胖子的脑袋。
“呦呦呦,您轻点。我不是放了兔子去混淆视听了么不瞒您说,那可是我打来孝敬您老的”小胖子抱头鼠窜,“我刚才刚才就是气不过”
“你气不过有什么用少给我废话,快走”老太太薅起小胖子,一脸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