颗树,歪着脖子指向远方。

    他领口处搭着十安的下巴,十安瘦瘦的,下巴也尖尖的,挨在皮肤上面,湿热的呼吸也扑来,只往里面钻,平整的白色领子叫她蹭皱了。

    “还疼吗”宋景和问她。

    十安痛哼了几声,想咬他。

    “少爷为什么不接住我”十安的声音愈发软的没力气,说的他耳根那儿痒。

    三少爷低头看路,声音微沉“靠人莫若靠己。”

    十安在他背后抽泣,腿那儿大概是要断了。三年间她就受过这样的疼,今儿算是还给她了。

    “我腿要断了,就没法子给少爷煮面洗衣服了。”十安捂着眼睛很悲伤。

    宋景和扯了扯嘴角,想起上一回看她跟鹌鹑一样洗衣服,手总是想缩,这回断腿不必洗衣服,怕是高兴还来不及。

    他便道“这些事情你不用再做了。只是近期,或有衙役上门,若是被问话,记得实话实说。”

    庄子里六安回来了,见到十安这副惨状大为吃惊,赶忙问明缘由。他生的高高壮壮,细长眼睛透着一股精明,但十安跟他后面三年,晓得他最为护短,是以那哭声就没止住。

    六安要接她,宋景和看了自己这小厮一眼,半晌挥开他的手,嗤笑“她爱哭,不能惯着。”

    一边说一边将人背到她的耳房里面。

    十安的房间布置的很简单,掀开半旧的帐子把人往床上一放她就缩成了一团。宋景和终于能从正面看她,

    她脸白生生的,如此瞧着,又病又弱。

    “去把村里的黄大夫喊过来。”他吩咐道,六安不敢耽搁,立马跑出去。

    屋里只余三少爷和她。

    宋景和替她擦冷汗,摸到她的小手,冰凉。

    平日不曾服侍过旁人的三少爷今日因着十安这小可怜模样,替她脱了鞋准备塞到被褥里。那双小脚还没他手大,依然是冰冷的。

    他捂了下,抬眼撞见她惊恐的神情。

    十安见自己的脚被他抱在怀里,脑子里又如地崩山裂了一样。

    “啊啊啊啊”她大叫着一动腿,顿时剧痛袭来,眼泪滚出眼眶,只得抓着被子一口咬下去。

    “你不能碰我的脚。”十安缓过来跟他说。

    宋三少爷却是取过她屋里的冷茶冷水洗手。少年木着一张脸,侧颜安静冷淡,余光瞟向她这边,讥笑“狗咬吕洞宾。”

    十安张着嘴,心想怎么有这样的人。

    她憋住眼泪顺便也闭上眼睛。

    宋景和用帕子擦手,见她细长的眼睫上挂了泪,想笑。摸她的脚也不过是好奇而已,小又纤瘦,软绵绵的。

    这回却是苦她,宋景和认了。

    何家满门被灭,他虽不出手,但到时候县里的师爷要来审理,他们两个人都有嫌疑。柳氏三天前来庄上,十安与她发生争执。三日后,何家全部丧命。十安有嫌疑,杀人动机是现成的。到时候,若是官员图省事,兴许她就得当这个替罪羊。本朝子女弑父母,处以绞刑。

    只不过大兴的知县已经在这儿待了六年,算起来今年该换人了。据说是个新科进士,这种新官儿论起来初时都有一番雄心壮志。

    宋景和眸色愈深,半晌,翘起唇角,淡淡的阳光照过方格窗儿,他把帕子搭在一旁,推门而出。

    村里的黄大夫祖辈都是扎根在此,平日多住在县城里面,村里面的地都用来种药材了。今日他坐馆,来的是他的小儿子黄如冰。

    从地里赶来匆匆背个药箱,在六安的注视下他说“十安姑娘这是腿摔折了,她还年轻,接起来能长好。只是这段时间耽误她做其他事情了,这几天下地是决计不可能的了。”

    六安点头。

    黄如冰给她接骨,三年里十安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哭的多。

    到天黑,她饿的睡不着。六安这次回来是请长假,宋景和的奶娘就是他母亲,病的更重了。

    这里十安躺在床上唇干的起皮。

    望着帐顶,她想,这回若是撑不过去,她就得瘸一只腿了。在心里面数了三声。她饿的实在受不了,弯腰起来,扶着凳子慢慢蹦出去。

    她披着自己的厚袄子,先喝水,得了滋润,终于不再如火烧的那般难熬了。

    风吹的檐下灯笼忽明忽灭。

    她喘着气想去厨房看看,近了才发现那儿亮了橘黄的灯。

    破了洞的窗纸上映了个少年的身影。

    她蹦出来的声音惊扰了他,那门里走出个人来,西瓜灯照的他眉目格外雅致,像是画儿上的人物。

    只不过他手上还拿了把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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