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继国缘一摇了摇头,拢在袖中的右手伸出,指尖在阔十字刀颚上轻轻摩挲,他微垂着眼睫,平静地说“他挡在了我面前,让你先跑,直到坚持不住才离开,所以他一定会来找你。”

    似乎想起自己只差一刀就能将罪恶的源头斩杀,他那平淡的面容终于起了些许波澜。

    阿善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但那太混乱了,漫天的鲜血和触肢,以及身后那声惊惶到极点的快跑

    按道理来说,这个鬼舞辻无惨是应该是最强的,从变为鬼开始,他就被她的血浇灌着。

    想到这,阿善再次感叹继国缘一的强大。

    来就来吧,无所谓。无惨死了的话就换个世界,没死的话就一起等到继国缘一死去。

    阿善敷衍地点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笑着问“这就是你一直将我带在身边,不去斩杀其他鬼的理由想守株待兔”

    继国缘一倏地抬起眼,锐利而冷凝的目光冲破平静的湖面,径直刺向她“如果他再次出现,我一定会杀了他。”

    他正在探究什么,想尽可能找到某种东西的存在。

    “那”阿善试探性地说,“恭喜”

    随即,阿善便从那张如死水般平静的面容上捕捉到一丝带着讽刺的怜悯,他仿佛看见了一只祸乱人世的妖兽被自己藏在腹下的珍宝刺穿心脏。

    这一微妙的神情只在他眨眼间褪去,阿善几乎以为自己看见了错觉。

    “果然你的弱点只有孩子吗”继国缘一浅浅地叹了一口气。

    阿善不知道为什么话题又绕到这里来了“拜你所赐,马上这个弱点也要没有了。”

    她原本以为仍旧会得到一个“哦”,甚至做好了结束这毫无意义的聊天,起身回屋的准备,谁知才刚刚站起身,就听见继国缘一再次用那笃定的口吻说

    “不,它永远都会存在。”

    那平铺直述般的语气居然还带着一丝柔软的笑意。阿善下意识地看向他,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弯了一笑勾浅浅的弧度,让终日里覆盖在眉宇间的霜层融化。

    阿善一时忘了眨眼,只愣愣地看着他不紧不慢地起身“早点休息。”

    “我没有说谎。”

    脱口而出的话语让阿善知道,自己又犯病了。

    此世之恶和鬼其实没什么不同,鬼吃的是人,她吃的是感情。

    人类如此渺小,她身为掠夺者,为什么不能肆无忌惮麻仓叶王直到死之前,对她的行为都是非常欣赏而赞同的。

    可是总有那么几个人,会莫名其妙就触动到隐秘地连她都不知道的软肋。要不然,她也不会历经这么多世界都还没有吃饱,效率低到令人发指。

    人类实在太狡猾了,不择手段地给她制造麻烦的鬼杀队更是烦人,原本以为这一次可以顺风顺水地彻底解决烦恼,没想到

    继国缘一偏过头,看向她的眼睛中浮起疑惑。

    阿善垂下眼眸,下意识想要摩挲左手中指,可那里空荡荡的,她只能转而勾起一缕发丝,在指尖绕转“除了孩子,我没有弱点,让我诞生的人不在这个世界,可就算他来了,也顶多让我变回一团由恶凝聚的黑雾,以那个姿态进食的话,迟早有天我还是会凝聚成人形。”

    “自私贪婪是我的本性,我不觉得我为了填饱肚子而做的事情有哪里不对,”阿善的声音越来越小,“是你们人类将这样的我创造出来的。”

    不死,不能死,无法死去。

    然后理智在饥饿的折磨下无数次崩塌和重塑。

    千年来她每天过得就是这样的日子,她可是万物之恶啊,凭什么要舍己为人

    没有人能理解这种被饥饿焚烧五脏六腑的感觉,哪怕她此时表现地再平静,可仍旧被

    不停绕转发丝的手蓦然顿住。

    融入夜风的蝉鸣在而耳畔流转,在黑暗中闪烁的萤火虫宛如神明遗落在人间的棋子。

    不知过了多久,阿善缓缓抬起眼,看向那个踏进神明领域的男人。

    她的目光一寸寸描过他的眉梢眼角、火焰状斑纹、太阳花耳饰似乎在拿他与印象中的男人比较。

    与此同时,阿善身上的鹅黄色和服渐渐变幻为珍珠白,外面忽地披上一层暗红色羽织,散落在身后的鸦羽色长发在透明的涟漪中恢复成束在脑后的马尾。

    垂在两颊的花牌耳饰被夜风吹拂,朝着继国缘一的方向轻轻摇曳。

    阿善弯下眼角,对男人露出温和的微笑,轻软的呢喃压着舌尖缓缓送出。

    “好久不见,缘一。”

    当阿善再次触向中指时,那里不再是空荡荡的。

    一枚粗糙而劣质的黑色戒指终于显现。

    阿善几乎要被自己的愚蠢逗笑了。

    口口声声说自己在饥饿中挣扎,居然没能立即发现她已经没有感受到饿了。

    继国缘一疑惑地回视着她的目光。阿善沿着木廊的边缘慢步来到他身前,嗒嗒作响的木屐击碎夜晚的宁静。

    阿善仰着脸,一边极为认真地打量他的五官轮廓,一边抬起右手来,轻轻抚摸上继国缘一的脸颊,温暖的体温嵌入掌心。

    她扬起嘴角,浅浅的小梨涡显得有几分惬意“还蛮真实的嘛。”

    继国缘一微微皱了下眉,握住她的手腕,朝后退了一步“阿善”

    “不对哟,缘一从来不会叫我的名字。”阿善笑着说,“因为他觉得这个名字用在我身上很奇怪,他只会直接看着我说话。”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继国缘一收敛了神色,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对,就是这个样子了,很像了。”阿善满意地点点头,“没想到魇梦的血鬼术还能起到这个作用让失去的记忆在梦境中重现,还蛮有用的嘛。”

    “如果能再晚点想起就好了,我还可以重温一次陪你去探望歌。”阿善略带惋惜地感叹道。

    她微笑着凝视面前这个虚幻的身影,即便知道是假的,也还是忍不住多说几句。

    过了今晚,魇梦就会死,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同时,只要她一脱离梦境,也会将梦境里的一切忘记壹原侑子的交易一旦生效,是无法逆转的,魇梦的血鬼术只能钻个漏洞而已。

    阿善将左手举到男人的眼前,轻轻勾动了一下中指“缘一,我用与你有关的记忆交换到了这枚戒指。”

    能够压制此世之恶一半饥饿的戒指,平平无奇到了简陋的地步,连月光都无法折射。

    “壹原侑子说唤醒人心的记忆对我来说最重要。”阿善自顾自地呢喃到,“她上当了,能拿出来交换的东西,怎么可能是最重要的。 ”

    “你们人类不是说了吗重要的东西一定要守护好,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她停顿了一下,又笑着说“我又不是人类,何况不会有什么比消除饥饿更重要的。”

    是啊,就是这样。

    所以当她不抱希望地找到壹原侑子,听见她说自己终于有“最重要的东西”时,她毫不犹豫地交换了。

    她千年的时光都在饥饿中挣扎,“人心”那是什么可以让她脱离烈火焚烧吗还是能让她无忧无虑地睡个好觉

    阿善从男人手中收回手,转而从他手中抽出日轮刀,往后退了两步,微微躬了下腰身,看着投映在地面的耳饰的影子,低声作出最后的告别“谢谢,再见,缘一。”

    死亡的感觉还蛮新奇的。

    眼睫微颤,阿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视线从模糊向清晰聚拢,然后就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对。

    她枕着的是什么东西

    “醒了”

    独属于少年的声线在耳边响起,阿善眨了眨眼,面不改色地支撑着长椅边沿,不紧不慢地直起身来。

    阿善抬眼看向坐在她身边的红发少年“我睡着了”

    “嗯,所以就没有吵醒你。”

    少年脸上画着浅浅的笑意,乍一看与之前一般无二,可配上此时周围的场景,就显得十分诡异了。

    除了他们,所有乘客陷入沉睡,面容安详地犹如死去,他们的周身正被蠕动着的紫红色狰狞触手慢慢蚕食,不知为什么,只有他们两人周围干干净净。

    而这位鬼杀队的少年不仅没有去履行自己的职责,还当没有看见似的,任由她枕在他的膝上睡觉。

    不对,她为什么会突然睡着她明明没有接触那张染了血鬼术的车票。

    唯一接触过的就是炼狱杏寿郎给她的食盒

    之前突然察觉到的异常此时终于变得清晰。

    炼狱杏寿郎让炭治郎带话的时候,与他同行的善逸有没有在身边若是知道她在这趟列车上,他不可能没有反应。

    他是没有听见,还是炭治郎根本没有去找他们

    察觉到少女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骤然凝滞,炭治郎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几分,他用那双澄澈的红色眼眸回视着她“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是做了什么噩梦吗神崎小姐。”

    阿善的思绪随着他的话语偏去,刹那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错愕地睁大眼睛。

    “是不记得了吗”少年笑着问。

    此时他们的距离咫尺之间,羽织交叠,蔓延至车厢内的火车轰隆声变得更加刺耳。

    不对。阿善想。这个炭治郎不对劲。

    哪怕表面再会伪装,人的情绪是无法说谎的。可此时的阿善依然什么都没有闻到。

    会造成这种情况的只有三个可能

    要么是他的情绪里没有“恶”,要么如童磨那般情感缺失,要么就是像产屋敷耀哉可以把情绪压制到极致。

    这个世界的炭治郎是属于后两者的哪种他到底遇到了什么

    阿善对后者不敢兴趣,要判定他属于哪种,方法倒是很简单。

    “炭治郎。”

    面具后的那双桃花眼完成好看的月牙型,炭治郎知道她想做什么,他没有反抗。

    或者说,他正无比期待她发现自己的存在。

    吸食了黑雾的人会被挑起最深层的“恶”,被捕捉到一点蛛丝马迹,就会被黑雾无限放大。

    贪心变成贪婪,讨厌变成憎恨,不满变成怨愤

    人的情绪当然不只有一种,当它们交错重叠,足以将一个人的理智碾压成粉末,变成被恶欲驱赶的野兽。

    炭治郎已经习惯性地压制太久太久了,连他都不知道会被挑起什么,挑起之后,又会对她说什么

    就在黑雾腾起的那一瞬间,车厢犹如受到了猛烈撞击,忽然腾空而起。

    阿善失重地倾倒身子,紧接着又被一直手捞进怀里。

    耳边剧烈的心跳声与火车轰隆声交错,居然一时无法区分,可炭治郎的声音却从中劈开一条缝隙,清晰地传递到阿善耳中

    “继续。”他说。

    阿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她错愕的睁大眼睛,看着从另一节车厢跑过来的少年。

    他挥舞着日轮刀的动作在视野中形成一帧帧的画面,湛蓝色的流水波纹蕴含着温柔与杀意。

    “水之呼吸贰之型水车。”

    将触手斩断的鬼杀队少年原本应该毫不停歇的冲过去的,他的同伴还在前面等他。

    可当他的眼睛从某处一晃而过时,骤然凝滞了两秒,仿佛目之所及的一幕在抵达意识的瞬间轰然炸裂,以至于脑海一片空白。

    灶门炭治郎倏地将目光落在那个正微笑地看着他的,与他从相貌到衣着都一模一样的少年,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这世上居然有相貌相同的两个人,真巧,对吧”炭治郎的下颚轻轻点在阿善的发顶,“神崎小姐。”

    阿善怔愣地看着鬼杀队少年嗅了嗅鼻子,凝重和警惕倏地凝聚在脸上。

    “你是鬼”

    两个灶门炭治郎

    一个是人,一个是鬼。

    电光火石间,某个至关紧要的信息蓦然劈进阿善茫然的脑海

    对了,我给你带来了一点礼物,希望你喜欢。

    叶王大人麻仓叶王你这个混账

    圆月高悬与黑色穹顶,月光在陷于黑暗的林叶上描出苍白轮廓。

    善逸抱膝坐在树下,神情十分乖巧。被树荫覆上一层黑纱的金色羽织显得几分黯淡,鸦羽色长发散落在周身,发尾没入草丛中。

    一双黯淡无光的黑色眼睛望着从黑夜中延伸而来的铁轨,耳边传来火车轰隆声,但他知道这是错觉。

    那趟列车还没有这么快抵达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各位老爷评论区red包包来一波

    前三章v章都有包包所以我们明天继续

    区分小课堂

    人炭灶门炭治郎

    鬼炭炭治郎

    金头发的善我妻善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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