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帝开恩让孟洁回凤凰阁歇息,孟淮留下作陪。

    魏帝看完奏折用过饭,已经到了午睡的时候。即便如此,他不许孟淮离开,赏他一个蒲团,就坐在榻边守着。

    孟淮跪坐在蒲团上,双眼空洞无神,定定看着榻上熟睡的魏帝。

    他腰间的匕首已经被阿姐收走了,如若不然,现在就是报仇雪恨的好时机。孟淮缓缓支起身子,拿起魏帝拖在一旁的金簪。

    金簪虽不够锋利,但只要用力,刺入心口也是必死无疑。

    孟淮的手已经摸到了金簪,忽地阿姐的话再次响起。

    “那些俘虏在魏国的燕国将士怎么办,还在边境的燕国子民怎么办”

    忍辱负重,比死还难受。

    就在这时,魏帝突然睁开眼睛,孟淮怔住了,想要缩回手,却不想被魏帝握住。

    魏帝道“不困吗”

    孟淮摸不准魏帝是否洞悉他的杀心,一时间只顾发抖,不懂回话。

    魏帝坐起来,手还紧紧捏着孟淮的手腕。一年多了,眼前的少年越发俊秀。魏帝皱眉打量,半晌,道“还真的很像你母亲。”

    孟淮头顶打了好大一个焦雷,他与阿姐默契相通,现在几乎都不会再提燕国旧人往事了,以免触情伤情。

    此刻,母亲被仇人提起,孟淮心里的怒火被点燃。

    魏帝道“你该好奇,为何我认识你母亲。”

    孟淮梗着脖子,咬着后槽牙道“请陛下明示。”

    魏帝一愣,笑赞道“不错,现在肯叫陛下了,有长进。”

    他道“当年,先帝要联合草原部落,提出联姻的策略,你的母亲便是孤最佳的成亲对象。孤随先帝造访草原。那是十几年前的事,细枝末节孤都忘记了。唯一记得是你母亲一袭红衣在蓝天白云下策马奔驰的场景。”

    魏帝赞叹,“孤永生难忘。”复而,他又哀叹,“可惜了,她没有选择孤,而是选择与燕国联姻,嫁给了你的父皇。不过好在,你是父皇是个英雄。”

    “我的父亲当然是英雄,当年他亲自带着三千兵马抵挡匈奴五万大军。”孟淮说得自豪。

    魏帝见孟淮愿意谈这个,被他幼稚的执拗的骄傲逗笑了。

    “对对,你说的没错。”魏帝顺着孟淮的话头往下说,“对,但你可能不知道,那是因为孤带着十万兵在魏国边境线给他压阵,匈奴才退兵的。我们曾经在同一战线上。”

    孟淮双眼瞪大,“你们曾经联手”

    “是啊。”魏帝说“如果他愿意臣服于孤,孤可以封他为异姓王,不必兵戎相见的。”

    “所以,你就背信弃义。在匈奴再次攻打燕国的时候见死不救,而后趁火打劫”孟淮站了起来。

    他虽居高临下,但气势上却远远低于魏帝,坐在床上的魏帝掀起眼皮,冷冷看了孟淮一眼,将他重重拉下。

    孟淮跌坐在榻上,被人按住双手,魏帝道“孤许了你母后生路,她却宁愿选择死。”

    眼泪布满眼眶,孟淮浑身打颤。魏帝这时不死死抓住他了,相反他放开孟淮。

    孟淮软软地滑跪在地上,魏帝左手伸出,向他下巴寻去,边说道“留下你姐弟侍奉,已是孤仁慈了。”

    孟淮打开他的手,气得双眼发红,默默无语盯着魏帝。

    魏帝不耐烦地道“怕什么,过来。”他从榻上下来,站起身,高大威猛的身影将孟淮笼罩。孟淮拼命往后缩,魏帝越发不耐烦,他伸手拉住孟淮的袖子,“别考验孤的耐心,已经留你一年了,还适应不了”

    孟淮听到这话,脑袋嗡地一声。再看宫人避而不见,并将非常识相地将幔帐放下,他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强忍住恶心和惧怕道“陛下要用强,那就只能得到我的尸体了。”

    魏帝蹙眉,这句话好像燕后也曾说过。

    他一步一步地靠近,当年得不到那个女人,现今还搞不定她的儿女吗

    孟淮一步一步往退,直至靠到墙壁上。他身上没有利器,身旁倒是个梁柱,若要死,也不是不行。

    只是

    孟淮眼前逐渐模糊,莫大的羞耻和不甘交织着,堵住他的胸口,让人喘不过气来,他猛烈咳嗽,咳得心口发疼,似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魏帝的手摸上他的肩胛,一点点往背脊摸下去,孟淮的心往下沉,串串诡异的酥麻从背部升起来,他突然想干呕。

    他想要推开,但又不能推开,想到阿姐满身的伤痕,没道理只有她承受。

    不能推开。

    孟淮用此理由来催眠自己,最后,放弃了挣扎。犹如在汹涌波浪中,送开了那根浮木,就干脆沉沦。

    无间地狱,也不过如此了。

    千钧一发之时,外间一声传来脆响,似乎是茶杯摔破的动静。

    魏帝的动作被打断,他收回手,不满地问“谁在外面。”

    等了片刻,柔软的女声响起。

    “父皇,是我,宜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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