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见父皇。”秦嬗道。

    “起身吧。”魏帝道“皇后将你的事告诉我了,这很好。若每个女儿都像你这般省心,孤头发会少白几根。”

    秦嬗道“父皇值盛年,哪有白头之说。”

    魏帝哈哈笑道,摸摸自己的头,“宜春好久没给孤挽发了,所以不知道。”他随手一指,指向孟淮,道“孟淮知道,孤啊,好多白头发了。”

    孟淮登时羞且臊,清楚地感受到殿内许多人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每一道都如刀一样在割自己的肉。其中一道就是秦嬗的目光,他那一刻简直羞活于世。

    孟洁看出弟弟的窘迫,近几日魏帝常在清晨召见孟淮,姐姐夜晚承欢,弟弟白日侍奉,宫里已经有流言了。

    她不想弟弟难堪,干干地道“公主的字很好,不如让她来看看妾的字吧。”

    “诶,也好。”魏帝兴致勃勃,招手让秦嬗上前,后者提步,往孟淮那边靠近书案。

    孟淮眼眶发红,埋着头,稍稍后退,为秦嬗让出一条路。秦嬗走过他身旁时,发现他的指甲把手掌心扣出了血痕。这是无时无刻都怀着巨大的怨气和恨意。

    若是他真在宫里成长,必定会被仇恨吞噬,魏帝不是养了个男宠,而是养了条狼狗。

    秦嬗出神,以至于魏帝说什么都没听清,她“啊”一声。魏帝笑道,“孤问你美人的字如何”

    秦嬗往案面上扫了一眼,道“秀丽有余,气力不足,还需练习。”

    “很中肯。”魏帝想了想,从案上堆积的卷轴下抽出一个竹简,摊开给秦嬗看,道“这个字呢。”

    写的是一些奏章上的内容,不过各地郡县长官报的乡野趣闻,“看起来不是父皇的笔记,但应该是个男子的,男子写字应该苍劲有力。这个显然不行。”

    魏帝心情大好,爽朗笑道“孟淮,看来你得跟宜春学学了。”

    秦嬗大惊,这竟是孟淮为魏帝誊写的奏折

    确实是有这样的情况,皇帝看到想要保存的奏折,会令常侍誊写下来。

    做此事的常侍一般为宦官,是天子亲信,从小长在宫内,对政事耳濡目染。虽官职不入流,但由于接近权利中心,所以也有常侍把持朝政的事发生。

    譬如当年十常侍乱天下还令人心有余悸。

    而魏帝居然教孟淮做这样的事,现在是乡野趣闻的话,日后难保有军机大事,无意间培养并滋长了孟淮的祸乱之心。

    魏帝到底不是重活一世,他肯定不知眼前手无缚鸡之力的孟淮会在十年后覆灭国家。

    但秦嬗知道了,她就不能让这样的事再发生,想尽办法得把孟淮带出宫,拴在自己身旁。

    “是啊,”秦嬗趁热打铁道“小侯爷的字确实改练练,还不如我呢。”

    一语提醒了孟洁,她抬眸,看向秦嬗。

    纵然有千百个不乐意,纵然知道秦嬗并不是真心待孟淮好,但总归别无他法,只能紧抿嘴唇,静了片刻,对魏帝说“不如让孟淮拜公主为师,跟她学写字吧。”

    凤凰阁中,孟洁难得今晚不用侍寝,她在内室退下衣衫,背后胸前都是青紫,有的已经散淤,有的还有血丝。

    魏帝是征战杀伐之人,床笫之间也下狠手,孟洁就如娇花承受着暴雨的拍打,弄得一身伤痕。

    她本想揽镜自照,但终究没有勇气,将铜镜合在妆奁上,屏退左右宫人后,孟淮拿着药隔着珠帘递进来。

    “阿姐,”孟淮问,“为何要让我跟公主学写字”

    “公主不好吗 ”孟洁一面为自己上药,一面问。

    孟淮靠在窗下,抱着膝盖望向方寸夜空,一轮皓月雪白,光晕温润,他想到秦嬗那日的眼神,喃喃道“公主是好人。但她喜怒无常,我琢磨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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